六子本来还觉得自己刚才接连四刀“一刀致命”的表现会让刘三刀夸奖他两句,谁知道刘三刀简短几句评语的最后却是把自己也骂了进去。可刘三刀话虽少却一针见血的指出每个人的不足之处,这让六子虽然尴尬却又由衷佩服。三刀哥虽然这些年没再行走江湖,可这眼力倒是一点不见衰退。其余四人本来听刘三刀说自己这不行那不行的挺憋屈,但最后六子也挨了骂心里平衡不少,都一边揉着“伤处”一边静下心来思索刘三刀给出的评语。

王义是太原王家的庶出子弟,他没按王家一贯的套路去读书科举,这五虎断门刀也是请的晋中有名望的刀客传授,只是他当初只学了半年刀法就走通门路去了南京北镇抚司,之后都是自己练刀,这次随任逍遥回太原之后他倒是去拜见过传授他刀法的师父,师父给出的评价与刘三刀所说相差无几,但只叫他多抽点时间好好练习,并不像刘三刀这样给出具体办法。虽然这办法看上去好像儿戏一般。

陈薄的爷爷是晋中地区很有名望的江湖豪杰,本来老爷子是个“隐士”一样的存在,但到了他这一代却想着“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于是陈薄当年认识王义后便与他一起进了锦衣卫。只是他爷爷当年说他学艺未精,让他出门在外少说话,多做事。尤其练功更要专心。可年轻人毕竟心浮气躁,锦衣卫又是个多事的衙门。这家传的武艺这三年来就没怎么好好练过,如今倒是被刘三刀一语点破。心下也是思量,陈家以武立身,自己现在却是几乎快要放下这立身的根本了。看来是该找机会回家一趟,跟爷爷好好请教请教了。

毕云本来就是军户出身,从没正经练过什么刀法。倒是以前当大头兵的时候一直操练的就是长枪,直到几年前被调入锦衣卫随身兵器换成了绣春刀这才跟军中同僚请教过一些“刀法”。但用枪的习惯却是怎么改都改不了,临阵总是用刺杀。偏偏刀比枪短,虽说他身体强健,动作敏捷,但武器不顺手终归让一身本事打了折扣。拿了好几年的绣春刀他还是不习惯怎么用刀,于是毕云赶紧趁着机会想让刘三刀“多多指教”:“三刀哥,我自从军便一直用枪,只这几年入了锦衣卫才改用绣春刀。确实没有好好练过,如今借大人的光有机会当面向您请教,还希望您不嫌弃我愚笨。教我真正用刀之术。”

丁天本身就是几人中最矮的,身高五尺多不足六尺,便是放在大街上也是比一般成年男子矮上不少。当年学到这地趟刀还觉得这刀法与自己简直就是天作之合,谁想到今日被刘三刀一顿数落。话虽然不好听,可确实说中了自己多年来的弊病。丁天心中暗叹,自己果然还是太在意身高了啊。一见毕云那“虚心求教”的样子也明白自家大人让四人今天来这的目的就是让刘三刀教他们“刀法”,也赶紧冲刘三刀躬身抱拳:“还请三刀哥多多指教。”

王义陈薄见状也是一齐向刘三刀行礼求教,倒是六子舔着脸跟刘三刀诉苦:“三刀哥,你也知道我随强哥学刀不过两年他就没了。这些年都是按他留下的老东西一直自己瞎练,如今再见到三刀哥您,嘿嘿,您可得好好教我。”

刘三刀见此时几人都“乖巧”起来,知道自己刚才那几句话起了作用,便也胖手一挥:“行了,逍遥让我指点你们,我自然会好好教你们。只是你们可明白他让我教你们的真正用心?”“还请三刀哥明示。”“恩,他这次回来山西,跟我说的是要稽查白莲教,可这白莲教除了蛊惑人心很有一套,便是教中多有强人。若是你们几个身手不行,他这事就不好做。真要是白莲教妖人怕你们查出点什么来直接行刺的话你们几个自保都不足,如何办案?也就是你们几个底子还不错,我这里还能帮帮你们。可我也有私心,逍遥与我都还想着报仇的事。这报仇需要帮手,还希望诸位到时候能够出一份力。”“三刀哥说的哪里话,您与大人的事自然便是我们的事。定然尽心尽力去办的。”“成,有你们这句话就行。那就按我刚才说的,你们先自行回去练习吧。毕云你留下,你这用刀的基本功最弱,先随着三胖他们练一阵子基本功我再说教你别的。”刘三刀说完这话冲着几人一拱手:“今天闹腾的不早了,诸位还有差事在身,我就不多留了。”几人见刘三刀意思今天到此为止也明白想一口吃成个胖子那是不行的,便也向刘三刀告辞。只有六子和毕云代刘三刀送走三人后又返回后院。

刘三刀此时围着三个练基本功的小胖子身边转悠,背着手拎着根藤条,看样子刚才肯定那个出了差错挨了教训。六子见到刘三刀手里的藤条眼角就一抽,好像又回想起什么惨痛的事情,就连说话都有点哆嗦“那个。。三刀哥啊。。”刘三刀一回头见他二人去而复返笑道:“怎么了?六子,挨骂没挨够?”只是那笑容在六子眼里怎么看怎么感觉阴森,尤其是见到刘三刀手里的藤条还一抖一抖的就好像看见什么恐怖的物件。六子咽了口吐沫“三刀哥。那个。。你不是说让我教三胖他们疾风步么。你看。。。什么时候教?”刘三刀见六子眼神总是瞟着自己手里的藤条,连话都快说不利索了知道他是害怕自己寻他个错处再让他“重温噩梦”于是笑的更开心了:“怎么,九尺高的汉子,还怕我手里这小小的藤条?还是怕我在几个小娃娃面前抽你丢了面子?”

六子越看刘三刀的笑容越觉得后背发凉,赶紧赔笑道:“三刀哥莫闹,弟弟有什么做的不对你直说便是,可犯不着动手是吧。我这不还得帮你教徒弟呢么?”一旁的毕云以前只见过六子凶神恶煞的样子,哪想到这凶恶的巨汉一见刘三刀就跟老鼠见了猫一样。那窘态实在是让他憋不住笑出声来。

刘三刀见六子连求饶带讨好的样子也是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不再戏耍六子。一招手招呼二人坐下说话“帮我教徒弟的事不急,我得看看你练到什么火候,别到时候误人子弟。”说完又转头跟毕云说:“毕云啊,知道为什么让你留下来么?”“三刀哥有什么吩咐尽管说,小弟一定照办。”“哈,倒不是有什么事。只是你也知道,那三位都是学过正经刀法套路的。我这边帮不上什么大忙,顶多让他们改改练错的毛病。你不一样,我看得出你没正经学过什么套路,反倒正合适我手里的练法,就想问问你可愿意随我学几手?”“三刀哥愿意教我,我自然也愿意拜入三刀哥门下。”毕云说着就要跪下行拜师礼却被刘三刀拦住:“我教你练刀,可不算收你为徒。”刘三刀见毕云似乎还是想坚持拜师便把他按在椅子上又开口:“我呢,是见你底子打的不错,又没练过什么套路,这才想着说教教你怎么用刀。而且我这也没什么套路,无非是帮你把基础打牢固一些。你也不用搞的那么正式,要拜师还是将来有机会找个名家才是正理。你看六子,当年我也教过两天的,也是当兄弟不当徒弟的。”

毕云见刘三刀如此说便也不再强求:“那便都依三刀哥的意思。只是不知我这该从何练起?”刘三刀摆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又将三个小的唤了过来,这才对毕云说“你明天起卯时先带着这几个小家伙出去跑上半个时辰,一会我教你们一套运气法,跑步的时候用。跑完了回来举刀站桩一个时辰,然后挑劈刺各五百次。先练上一阵子看你火候我再教你别的。对了,你练功的时候胳膊腿儿上都要绑上沙袋,看你这身板儿,先从五十斤起吧。”一边的大胖听见老爹的话慌忙插嘴道:“爹,那我们用不用绑沙袋啊?五十斤可都赶上二胖沉了。”刘三刀见儿子插嘴抬手就是一巴掌拍在大胖后脑勺上“大人说话你少插嘴,有你什么事?”然后又点齐三个小胖纸对他们说:“这是你们毕叔叔,以后你们每天早上跟着他一起练功。”说完就让三个小子自去玩耍,又教了毕云跑步时要用的运气法后便让他也回去了。刘三刀安排完众人,见六子已经是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在旁边直搓手,笑骂他“这么大人了定力还这么差,不知道任逍遥看上你哪点让你当亲兵?得了,跟我出去一趟,让我看看你这几年到底长进了多少。”

刘三刀带着六子来到城北的一处树林,见四下再无人影,刘三刀便让六子在这林中演练演练这几年的“长进”。六子见终于有机会向刘三刀展示一下自己这几年苦练的成果,嘿嘿一乐便在林中施展起来。只见如一头巨熊般的汉子在林中辗转腾挪,时而像头野猪般横冲直撞,时而像一只巨猿上蹿下跳,时而又像下山猛虎一般凶狠凌厉,端的是快逾奔马势若惊鸿。约摸一刻钟的功夫,蹲在一边的刘三刀叫停六子,“娘的,怎么什么功夫到了你手里都练的跟条疯狗一样,全然变了味道。”刘三刀嘴里叼着根草梗斜着眼瞅着六子“你小子老实交代,是不是在我教你的东西里边加货了?”六子折腾半天也没见冒汗,听刘三刀问他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嘿嘿,让你看出来了。前几年跟大人回南京后跟着北镇抚司的教头学了五禽戏。再练这步法的时候便不自觉加了些料进去。”“啧,要说你小子平时笨的就跟我杀的猪一样,倒是练武这一块悟性都快赶上老子高了。这诡步疾风让你这么一搞差点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不过确实适合你这憨货。”六子一听这话是夸他啊,虽然夸的不那么好听,但能让刘三刀夸他已是极不容易了,也是开心的蹲在刘三刀面前,嘿嘿笑着问:“那三刀哥,我就按我的路子教几个侄子?”刘三刀听这话却是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笑个屁,他们跟你能一样?你长得就跟个牲口似的,把个诡步练成这样个四不像只能算你歪打正着。他们几个资质跟你不一样,哪能瞎练?练坏了你赔得起么?”

说完也不管一边揉着脑袋的六子自顾自的念叨着:“先让他们几个跑上一个月练练腿脚,完了再让他们照走桩的法子练,只是我原来想在我家院子里给他们设桩,如今看来若是让你教的话我家那小院子却是施展不开了。”六子听见插嘴道:“那让他们来我们千户所的校场练呗,那地方够大。反正点完卯人都出去的,校场闲着也是闲着。”刘三刀一听,很惊讶的看着六子:“你小子现在可以啊,连这公器私用的法子都想的出来?那好歹算是朝廷的军衙吧?带自家孩子进去练功?你当逛庙会啊?”六子却是满不在乎的说:“那咋了,太原锦衣卫现在咱们自己人说了算。那校场平时空着也是空着,我带孩子练功咋了?便是我家大人准保也是同意的,左右也没便宜外人。”刘三刀一想也是点头:“也是,这样我还能省下再找地方了,省钱省力。反正朝廷的便宜不占白不占。走,回家喝酒,咱俩再商量商量这桩子怎么布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