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圣通做不悦地道:“不要,我们好不容易才能这样在一个有情调的环境中独处一会,我不要就回去啦!”

刘秀于是道:“这夜晚的湖边实在太凉,要不夫人先在此等候片刻,容秀回营帐为你取了披风过来。”

郭圣通见他这样关心自己,自是开心的点了点头,刘秀这便离开。转身的那一霎他的心忽然有点失落,记得在宛城的那个夜晚,他也是陪着丽华在满是荷花的湖塘边赏月。那一晚的空气透着闷热,可是每当想起,他的心中总是甜丝丝的,仿佛时光中拌了蜜糖一般。

刘秀回营为郭圣通取披风的同时,阴丽华也孤身一人寻到了这范阳城中,她一路打听刘秀的消息,当知道他终于是平安回来,开心得喜不自禁。她游走于军营外,想着要如何见上他一面。可是一听人说起那邯郸城中的萧王妃也已经赶来了时,她迈向汉军军营的脚步又停了下来。

去还是不去?

她徘徊于军营外,这时,她忽然想起尚放在自己胸口处的《赤伏符》来,对呀!这不正是能帮助刘秀名正言顺登基称帝的谶书么!若是有了这本书,他的自立,便能堵天下众人悠悠之口了!

有了这个理由,阴丽华就振奋起精神,决定不管如何,既然来了,怎么也是要见刘秀一面才行!

她在心里念叨着:“文叔哥,你可好?这么多日子以来,你可曾想过丽华?”她默默念着,同时向汉军营正门走去,一恍惚,忽见刘秀的身影拿着一件披风急匆匆从军营大门而出,向一条小道而去。

他们相隔太远,刘秀又走得太快,她想叫一声“文叔哥”,可是此刻就在军营外,若是给其他人听到,传到了那萧王妃耳中怎么办?那她不就会知道自己的出现了么?她还没有想好该怎么去面对那个女人,她只是简简单单的希望能见一见他的面,至于见面以后怎样,她完全没有想过。

于是她便悄悄的跟了上前,希望能在一个无人的僻静处再叫住他,和他说说话,向他诉一诉自己的相思之苦。

而当她跟着刘秀至那湖边时,眼前的情景让她一下子愣住了——月色下,远远见他走近一个女子,那女人见到他来了,也是欢喜的投入他的怀中。

夜色下,她看不清那女子的脸,可是能清清晰晰看到她高高隆起的肚子——只这一幕,她的世界瞬间轰然倒塌——他就要做爸爸了!可是这个令人雀跃的称谓却是另一个女人带给他的!让泪水如决堤的洪水一下就涌了出来。那声原本已经要叫出口的“文叔哥”,硬生生吞回了肚子里。

她的脑中顿时嗡嗡作响——她原还想像只鸵鸟般将头隐藏在自己的世界里,去想着在这场联姻中他是多么的逼不得已,他是多么的忍辱负重。在那些无眠的夜晚,他也会如同自己思念着他一般,深深思念着她!

可是现在,看到他将手中的披风细心给怀中的女人披上,而那女子则是发出一阵银铃般幸福的笑声后,将头再次靠在他的胸口中。

她才知道自己这么多日子中对他的思念和担忧是多么的可笑!一时间,竟有些站不稳了,脚踝一崴,发出一丁点声响。她心中一骇,急忙向大树后一藏——她不愿给他们发现,更害怕给甜蜜中的他们瞧见自己现在狼狈的样子——此刻若是自己出现,对这一对幸福的人而言,将是多么的不合时宜,多么的煞风景呀!

然,这一点点声音已经惊到了刘秀,他立马回头道:“谁——是谁?”

阴丽华听到他的声音,大气也不敢出一口——这么多日日夜夜以来,她多少次想再听一听这温柔的声音!可是现在,她拼命的紧咬嘴唇,憋住呼吸,不让自己因痛苦而失声哭泣。可是种撕心裂肺的疼痛,就像是一记一记的重锤狠狠砸向她的心窝,使她憋气得几乎要昏死过去。

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流满了她的面颊,她感到自己若在停留片刻,只怕立时就会死去,于是再不想多停留一刻,一扭头向夜色中跑去。

而这脚步声却是再一次引起了他们的注意,这次是那个女声高声道:“到底是谁?”

阴丽华一怔——好熟悉的声音?有点像......她立刻又对自己说:“不会的,怎么可能呢?我已经七年没有听过她的声音了,绝对是我太伤心了,才会听错的。”

而适才刘秀和另一个女人恩爱的画面带给她的打击实在太大,让她只想着尽快逃离这个不属于她的地方,去好好的放声大哭一场!于是她也只有片刻的迟疑,立马又重新投回了这股悲伤中,迈开脚步大步向黑暗中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