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丽华道:“你就放心好了,我就是在这府里,去去就回。”说完,转身离开。

她走到邓禹的院中,透过窗子上的影子,见到他正在挑灯夜读。

阴丽华看一眼手中拽着的玉簪,把心一横,将拿着簪子的手往身后一藏,这才走近,用另一只手去敲门。

屋里邓禹回道:“是谁?”

丽华道:“禹哥哥,是我!”

有片刻的宁静,许是他怎么也想不到这夜晚来看自己的人会是她。很快他将门打开,然后就呆立在门口,看着她说不出话来。

阴丽华笑道:“怎么禹哥哥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邓禹这才回神一笑,道:“好,好啊!快进来吧!”说着让开来。

阴丽华便走了进去,至他的书案边见他适才正在看的一卷简牍便是《论语》,心中已知他胸怀天下。记得曾听过一句话——半部论语治天下,邓禹钻研书籍,难道真无心出仕吗?

邓禹至食案边坐下,道:“阴妹妹,这么晚过来找禹可有何事?先过来喝杯茶吧。”说着将茶沏好。

丽华便笑着过去一同坐下,道:“禹哥哥深夜苦读,难道就不想没有想过在这乱世中辅一明主,以求将来封妻荫子光耀门楣吗?”

邓禹一愣,以为她又是为刘玄来当说客了,不悦道:“怎么连我的阴妹妹也变得这样世俗了,难道非要我为了名利去和绿林军那些小人为伍?”

阴丽华见他仍是很抗拒更始朝廷,心里也是欢喜,想到若他的济世之才能为刘秀所用,于他们二人何尝不是一件好事?于是道:“你不愿为更始效力,那可有想过去河北帮一帮文叔哥呢?”

邓禹一怔,半晌才呐呐道:“阴丽华,原来你这深夜造访,便是想让我去河北助你的丈夫。”说完自嘲一笑:“呵呵,我原也是不该再对你抱什么幻想的,当初你选择了他,而今就算他不在你身边,你终归是他的妻子。刚才我还叫你阴妹妹,却不知你早已不是我的阴妹妹,而是他刘秀的刘夫人。刚才我还幻想着你来看我是想我了,哪怕你来和我叙叙旧我也是开心的。可是你,你一开口却是为刘秀当说客!你可曾想过我的感受?哈哈哈!你又怎么会想到我的感受呢?刘夫人——”他一字一顿说完最后三个字后,眼中竟含着泪水。

这些日子朝夕相对,他和她之间一直都是默默无言的。丽华原本以为他是淡忘了和自己的感情的,想不到时至今日他仍然没有忘情。

阴丽华急忙道:“禹哥哥,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可是我这样做真的并非只是为了我的夫君,同样也是为了你啊!”

邓禹轻蔑一笑:“那你倒是说说,你哪一点为我了?”

阴丽华想了想,道:“自古男儿志在四方,禹哥哥饱读诗书,自然是要为这天下苍生做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的。而当初在舂陵起兵的便是伯升哥哥和文叔哥,他们才是汉军起兵的领头人。后来朱鮪、张卯为了一己之利,将皇位给了刘玄,还谋害了伯升哥哥。如此一群不忠不义的人,你不去帮他们自是情理之中。可是文叔哥呢?他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这是在太学时你便知晓的。而昆阳大战中,他不但有勇有谋,还颇得人心。你看他能在伯升哥哥死后,还能韬光养晦骗过更始,持节出使河北,便知他是人中龙凤。只要他在河北得着机会,便一定是能一飞冲天的。禹哥哥,感情的事上,我是有负于你,不过我不希望这影响到你的前程。你自己心中也明白,这乱世唯有文叔哥才是可以投靠的明主。你又何苦为了儿女私情,置自己的前程于不顾呢?”

邓禹闻言一怔——这着事情其实他也早已经想明白,可是他实在不知道该去怎样面对曾经的情敌。

阴丽华看出了他的犹豫,便道:“禹哥哥,你可还记得当日我和文叔哥还有华强一起夜闯国师府后,第二日便听闻国师刘歆改名刘秀吗?”

邓禹摇头,丽华又道:“其实当时国师府中有一张名《星象图》的谶图,那上面就清清楚楚的写着——‘刘秀当为天子’一语。这话当时我看到了,我大哥看到了,华强也看到了。”

邓禹忽道:“那你可是为着这个原因,才选择的他?”

阴丽华一愣,万万没有料到他又提起这一茬来,哑然失笑,随即又严肃地道:“当然不是,我选择他只是他和我投缘。若是能选择,我宁愿他是一个不要卷入这乱世纷争的平凡人。”说到此,她的心中一黯——旁人又如何能明白她的心呢?她的确是知道刘秀就是开创东汉帝国的汉光武帝,可是身为现代人的她也清楚明白的知道将来自己很有可能要与另一个女人分享自己的丈夫。想到刘秀,若是能一世一生长相厮守,哪怕他只是一个一心务农的山野村夫,她也是心甘情愿陪他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