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相谈甚欢,直到亥时,冯异才起身欲退下。

刘秀道:“外面众将早已睡满,公孙今夜便与我同睡一房吧。”说着自己也走到床边,准备休息。

冯异想到外面现在确实也是打地铺也没有地方了,便笑着应诺。他为刘秀将被褥铺好,又等他睡下了,自己才和衣躺在了炭火旁的矮榻上休息。因为前一日实在是太累,这一躺下就睡得深沉。等他迷迷糊糊被一阵哭泣声吵醒时,透过炭火的微光见刘秀正卧在床上轻轻抽泣。

冯异连起来掌灯走近,刘秀哭得伤心,浑然没有发现他已经在后。

冯异叫了声:“明公。”

可刘秀并没有反应,仍旧是闭目抽咽,口中叫道:“大哥......不要死啊,不要......”

冯异便知他是在做梦了,想到他在刘演死后装出的一副淡漠态度,而现在却是痛哭流涕深深怀念,始知他对这份兄弟情谊的重视。

冯异不忍看他梦中痛苦,伸手将其摇醒,道:“明公!明公!”

刘秀大叫一声:“哥哥!”从梦中惊醒,见是冯异,方之适才是一场梦境。可是想起了屈死的刘演,心情自然是暗淡下来。道:“吵着你了吧?”摸一把泪,叹道:“适才梦中见到了我大哥伯升,他还是如小时一般和我玩耍。我从小就敬重于他,以他为人生目标,可他却......说死就死了......”

冯异也被这样情怀深深感染,一直积压于内心的话终于忍不住想要一吐为快,沉声道:“明公,异有一言,不当讲也想讲!”

刘秀望一眼他肃然的神情,心中已隐隐猜到什么,可是他也不确定,便道:“我们虽为从属,实则刘秀一直将你们视为患难之交,公孙有何话,但说无妨!”

冯异拜下,正色道:“当日汉军舂陵起兵,乃是以明公兄弟二人为首,铲除王莽,恢复汉室,天下归心。然得天下后,朱鮪、张卯等人使刘玄篡位,名不正言不顺,天下人无不为伯升抱不平。而自刘玄即位,诸将纵横暴虐,天灾**不断,说明老天爷也是不容他的!今伯升已死,皇位理当归明公所有。我等如今身在河北,只要能得河北民心,将来以河北之势推翻更始王朝指日可待!”

他一番豪言壮语,却是将刘秀惊醒——这冯异竟完全揣摩出了自己的心思!可是现在以自己手下百余人的力量,能在这兵荒马乱的河北站稳脚跟尚是未知之数,又何能言取代更始?当即面色一沉,喝道:“刘秀忠于陛下,绝无取代之心。卿若再妄言,休怪秀无情!”

冯异始知失言,诺诺道:“明公息怒,异断不敢再乱言。”

刘秀本不怪他,相反还很欣赏他的勇气和谋略,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道:“如今我们才刚到河北,公孙当好好想想眼下该如何行事才是。现天已快亮,你先去叫醒大家,早饭过后我们即可出发。”

冯异应诺退下。

随后,刘秀带领手下一干人等入城购买了马匹、车辆、干粮、辎重。而后又封铫期为掾吏,以王霸为功曹令史,以蔡遵为门下史,开始了在河北的安抚事宜。每到一个郡县,刘秀都是亲自审理冤狱,安抚地方,废除王莽苛政。更始在洛阳登基的事情,河北家喻户晓,可是新汉朝却并没有下达诏书废除王莽时期的苛政。刘秀所到之处,就命手下人张贴告示,将从前在新朝时受冤的平民通通赦免了牢狱之灾,传颂汉室的爱民之心。刘秀大司马的威名一经传开,沿途官吏百姓无不欢喜,大家夹道相迎,争相献上酒肉,刘秀皆辞而不受。

一众人等披星戴月,由泳郡、钜鹿、幽州、彭城向邯郸进发。

邯郸城地处繁华,乃是汉时河北地区的第一重镇,与当时长安、洛阳、临淄、宛城并称为天下五都。刘秀一路走来都是打着汉军的招牌,输了阵容不输声势。因此刚入邯郸城住下,便已有人闻风前来拜见——此人便是出身巨鹿望族的耿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