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折腾,竟至五更。

冬日夜长,五更天,外面还是黑咕隆咚,当差的宫女正佝偻着身子打盹,紫禁城还沉浸在一片寂静中。

三春因为旧伤加新伤,痛得彻夜难眠,至此时方迷糊,却听一声尖利的惊叫:“有鬼!”

她猛地睁开眼睛,侧耳细听,北风卷起残枝败叶哗啦啦掠过,而当差的宫女们吓得乱了方寸,盲目的随着也喊有鬼。

因三春伤重,今晚静香留在寝宫,她就宿在三春床边的小榻上,此时连忙披衣而起,先看了看三春:“惊动娘娘了,这些该死的奴才。”

三春倒也没怎么害怕,只道:“你去看看。”

静香应了,一边往外走一边嘀咕:“大概又是那个沉香。”

来到次间,值夜的宫女们个个面如土色,彼此拥着,战战兢兢的看着殿门,见静香出来了,纷纷道:“静姑娘,又闹鬼了。”

静香素来沉静,同三春一样,时刻牢记自己进宫的目的,所以甚少以掌事自居,对这些宫女的对或错,不怎么斥责,此时却怒道:“一派胡言,你们谁看见那鬼了?”

宫女们俱是哑然。

静香过去推开殿门,北风灌入,她打个寒噤,率先出去,后面跟着那几个宫女,来到院子里,除了风,外面并无什么人什么声响,一轮寒月当空,那棵光秃秃的杏树,给风摇得晃来晃去,一如伶仃之孤女。

静香径直往耳房走去,到了门前,站定,喊道:“沉香,你给我出来!”

良久,里头传来懒洋洋的一声问:“谁呀?”

静香没有回她,却一脚踹去房门,后头的宫女们吓得面面相觑,她们是第一次见静香发脾气。

里头的人业已听见门给踹开,蹬蹬跑出来,身子重,到了门口喘着粗气,见是静香,愣愣的问:“姑娘这是怎么了?”

静香怒斥:“是不是你在喊有鬼?”

沉香懵然,继而一脸冤枉:“不是我,我在睡觉,还做梦呢。”

她披着外衣,头发也蓬松凌乱,一副才打被窝里爬出来的样子,只是静香不经意的垂头,就发现她脚上的鞋子边缘有一点点濡湿,若非踩着积雪,怎么会如此,静香心下了然,思量对她是严刑拷打,还是先回了三春再做计议,这个沉香有些古怪,一个低等宫女,为何一再的闹鬼呢?这里面有蹊跷,遂决定还是先回了三春再说。

沉香还在辩解:“姑娘明鉴,真的不是我,这时辰谁不困呢。”

静香道:“料你也不敢。”

说完转身回了正殿,进到里面,见三春裹着被子坐在床上。

静香过去用火钳翻了翻炭火盆子,从而使那些炭块之间相对有了空隙,空气进入,炭又旺了起来,等撂下火钳才过来三春面前,低低道:“又是沉香,可她不认,娘娘说,对此人是严刑拷问?还是查一查她的底细?奴婢想,她若不是疯子,如此的闹,必然有隐情。”

三春盯着床前小几上的烛火沉思着。

静香见她良久不语,问:“娘娘该不会真的以为储秀宫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