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果然下起了大雪,那雪扯絮似的,纷纷扬扬,没完没了,不到一个时辰,屋顶地面全都覆盖了厚厚的一层,夜色中格外醒目。

荼蘼打外头进来,头上身上白花花的,冻得直揉搓面颊,边道:“这天,说冷就冷,叫人没个准备。”

于炕前小杌子上绣花的静香见状,忙丢下手中的华绷子,过去拿了鸡毛掸子给她拍打着身上的雪。

荼蘼叹道:“白日里咱们两个的工夫算是白做了,这又下雪,还特别大呢。”

静香给她扑打干净那雪,微微一笑:“过日子就是这样,每天不停的吃不停的睡,不停的扫雪又如何呢。”

荼蘼想了想,豁然开朗:“还真是这个理儿。”

三春和十九姑于炕上相对喝茶,十九姑觑眼两个丫头,小声对三春道:“明天的事,是不是该告诉她们两个呢?也让她们有个准备。”

三春摇头:“她们已经随着我准备很久了,不用告诉,否则今晚她们两个甭打算睡觉了。”

说完又想起件事:“倒是你,进宫之后你不能再叫十九姑,听着就是跑江湖的,哪像舒家的丫头。”

不待十九姑开口,她突然脸色一变,拍了下自己的脑袋:“百密一疏,竟忽略了这个,而今舒家已经遭难,舒小姐怎么会带着三个丫头那么奢侈呢。”

十九姑却不以为意的一笑:“这有何难,我不是你的丫头,而是你义结金兰的姊妹。”

江湖上多了这样的事,当然多为男人,也不乏女子,她是行走江湖的人,对这种事司空见惯,所以才会信手拈来。

三春想了想,恍然大悟:“是了,我从发配往宁古塔的路上逃出来,必是苦难重重,然后就邂逅了你这个江湖侠女,你救了我,我们相见恨晚,义结金兰,姊妹情深,为保护我,你一直陪在我身边。”

十九姑频频点头:“就是这个样子,江湖儿女多豪情,同舒小姐那种罪臣之女结交者,非得是江湖侠女不可,不过三春,静香还好,你多带了个荼蘼,你说宫里头会不会去宁古塔那方追查此事,一旦知道舒小姐身边根本没有荼蘼这么个丫头,便露馅了。”

这回倒是三春非常镇定:“不怕,舒家人除了舒兰亭之外,无论男女老幼悉数流放宁古塔,那么多人,那些兵不会注意到底有多少丫头多少婆子的,再说,舒婉柔是打半路逃出来的,以她千金小姐之柔弱,没两个丫头服侍照顾,她怎么会跑到京城告御状呢,还有,舒婉柔已经逃了,也没听说宁古塔那里过来搜查,这说明他们大概都没注意过舒婉柔这个人。”

十九姑眯着眼睛想,很是疑惑:“按说舒婉柔美貌又妙龄,那些个兵为何没注意她呢?”

三春看去静香。

十九姑立即喊道:“静香,我有话问你。”

静香忙过来屈膝:“姑娘有话请讲。”

十九姑道:“你别这么多礼,你多礼弄得我怪别扭。”

静香总是这样恭谨:“奴婢习惯了,在舒家,一直都是这个样子。”

十九姑一挥手:“我不跟你啰嗦这些,我想问你,从登州去往宁古塔的路上,那些兵就没有滋扰过你家小姐?当兵者,多痞气,他们又不是吃斋念佛的和尚,何况舒家有罪,即使那些兵祸害了你家小姐也无处说理去,至少调戏调戏吧。”

静香却道:“没有,因为从登州出发时,我家小姐正染病,是那种会沾人的恶疾,那些兵害怕,所以不敢靠近我家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