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十九姑的能力,引开那些兵没费多大力气,更何况她是潜入李家偷着换上玉珈的服饰,乔装改扮,更惹人注目。

待李家门口的兵差不多散尽,三春匆匆跑了进去,李家她住了那么久,各处都熟悉,但她没有去二房院,想着连官兵都找不到玉珈,她定是藏了起来,既然是藏,当然不会藏在自己的住处,按着额角闭目琢磨着,玉珈会藏在何处呢?

街上的传言并不属实,雍正没有下旨封李家,只是想找到玉珈而已,究其找玉珈的目的,或如三春所想,是听说玉珈怀了李忠的骨肉,想斩草除根,或是为了旁的,现在还不得而知,所以,李家人仍住在此,至于孙家人为何离开,还不是怕给殃及。

找不到玉珈,三春便来找二春,那姑娘心地不坏,至少比她姐姐大春善良,想问问她李家的状况,来到二春的闺房,见里头静悄悄的,还以为肥妞不在呢,正四处张望,却听二春隔着窗户喊她:“三春,进来!”

尽量压着声音,是怕给旁人听见。

三春蹬蹬跑了进去,一推门方想问二春可有看见玉珈,却见玉珈端庄的坐在炕上,三春一怔。

二春扶着心道:“方才可吓死我了,那些兵东翻西找,连茅厕都没放过,我娘平时总埋怨我能吃太胖,你说如果我不胖,能将二婶藏在衣裳下不给官兵发现么。”

她说完,脱下外面的大衣裳,捂了件大衣裳,热出一身汗,撸起袖子,那胳膊,又见粗壮。

原来如此!竟然如此!将娇小的玉珈藏在衣裳内,听来匪夷所思,但方才,二春就是这么干的。

三春看了看玉珈,她非常平静。

玉珈也看向三春,眼睛里就多了些怨怼,冷笑:“你来干什么?他已经为你死了,你还不满足么?”

三春呼吸一滞,心口堵了块巨石似的,了解玉珈的心情,更加事情紧急,所以她避开这个话题,觑眼二春脱下的衣裳,急切道:“孙小姐,你赶紧跟我走。”

玉珈容色清冷:“请称我李二奶奶,另外,我为何要跟你走?”

李二奶奶,这该是她独特的祭奠李忠的方式吧,得一个女人如此深情,李忠不枉此生了,三春指着二春丢下的大衣裳:“这时节穿这种衣裳,那些官兵等下琢磨过来,会重新来搜的,李家已经不安全,我送你出城躲避。”

玉珈没动,怅然道:“他已经死了,按说我该殉夫的。”

“孙小姐!”三春重重的喊了声,眼角溢出泪来,“我知道你怨我,李忠的事,我也不想的,假如事情能重新来,我宁愿替他去死。”

玉珈斜睇她,讥讽的一笑:“你对他仍有情。”

三春竟点了头:“对,我对他的情是感激之情。”

玉珈再看了她一眼,一扭头,默然无语。

三春焦急道:“我曾对李忠说过,假如他错过了你,便错过了这世上对他最好的女人,我知道李忠的死你比谁都难过,可你现在有了他的骨肉,这孩子是李忠唯一的根苗,也是你的孩子,你该保护这孩子平安无事。”

玉珈的手缓缓抚上腹部,突然哽咽了:“我一个人,怎么能将这孩子养活?”

三春言词恳切:“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老太太还有李家一家子亲人,甚至,你还有我,还有十九姑,还有孙家人,还有很多关心这孩子的人。”

二春也在旁边道:“二婶,你还是听三春的话躲起来吧,假如你给官兵找到,他们会杀了这孩子的,我二叔,就死不瞑目了。”

若非知道雍正是冲这孩子而来的,玉珈又怎么会躲到二春这里,只是她并不确定三春能保护她出城,遂问:“你怎么带我离开呢?”

三春道:“我自有法子。”

简单说了一遍,耳听有吵嚷声,怕官兵重新杀回,她硬拉着玉珈出了二春的闺房,经过大房院,听吵嚷声不是官兵,而是崔氏和另外一个陌生的女人,什么亲生子私生子的,三春没兴趣听,急匆匆拉着玉珈又出了李家大门。

十九姑了得,将官兵耍的团团转,门口很干净,三春拉着玉珈夺路而逃,然后往街上赁了辆车,扶着玉珈上去,她自己也上了去,喊车夫前行。

待车子驶离庙寺街,表面镇定内心亦是波澜起伏的玉珈微微松口气,但对于三春送她出城的想法,她深表怀疑:“朝廷想抓我,却没抓到我,必然会在城门口堵截,我倒是想问问,咱们这样坐车就能出去?”

三春直言:“不能。”

玉珈凝眉,知道会有下文,是以认真的听着。

果然三春再道:“所以我要先带你去个地方。”

娘家没落,婆家没落,可着京城,于自己没什么地方算是安全的,玉珈问:“哪里?”

三春道:“康亲王府。”

玉珈不明所以:“为何要去康亲王府?”

三春坦言:“我要借助一个人,方能将你送出城去。”

玉珈不语,琢磨康亲王那个人唯利是图,会不会在这种时候帮衬自己。

三春以为她在别个,问:“你不信?”

玉珈笑:“想当初,我苦熬了多少年都没能嫁给李忠,最后是你帮我出了个假孕的主意,我才能如愿以偿,世上女子之貌,你占了八九,世上女子的聪明,你几乎占了全部,我有什么不信的呢。”

三春略感安慰:“那好,我们走。”

指使车夫来到康亲王府,于门口停了,也不让玉珈下车,她自己下来,抓起辅首扣门,须臾门上听差的小子出,模模糊糊记得三春的样子,还是问:“你找谁?”

三春不想节外生枝,是以对这样的奴才亦是极尽恭敬:“麻烦,我想找下醇贝勒。”

门上听差的道:“你稍等。”

三春就老实的等着,等了很久,终于将谟醇等了出来,却见谟醇垂头丧气,但见是她,谟醇瞬间转忧为喜,惊喜连连:“三春,想不到你会来找我!”

三春一把将他拉出大门,悄声说:“我有事拜托你。”

谟醇欢天喜地道:“什么事你说。”

三春手指马车:“李忠的事你听说了吗?”

谟醇点头:“弑君,天下震惊,哪个会不知道呢。”

三春道:“车里头是李忠的夫人,我想将李夫人送出城,可怕城门口有官兵堵截,想求你帮我,您是贝勒爷,出入城门该方便。”

谟醇骇然变色:“你敢送李忠的家人出城!”

三春目光坚定:“李忠于我有恩,我必须回报。”

谟醇却显得惊慌失措:“可是,李忠是乱臣贼子。”

三春恼怒:“他不是!”

谟醇给她吓了一跳。

三春缓和下语气:“不管李忠是什么,知恩图报这是常情,你如果怕了不帮我,我亦不会怪你,告辞。”

掉头想走,谟醇一把拉住她:“瞧你,这么大脾气,我没说不帮,知恩图报,你对于也是有恩的,况我还喜欢你呢。”

三春迎着他热辣辣的目光,心底却如死水,平静道:“不用你打打杀杀,只需你坐在车里,重要的是,不能让人搜这辆车。”

谟醇点头:“明白,不过,你这辆车不成,我堂堂的醇贝勒怎么会坐这么破旧的车,你稍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