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音殿幽静肃穆,那女子背对着三春跪在神像前,一头浓密的秀发如瀑垂落,她旁边站着准备为其剃度的老尼姑,还有一个穿藕荷色衣衫的小姑娘,竟是三春认识的寒香。

寒香乃孙玉珈的丫头,她在,三春想都不用想,便知道那跪着的女人是孙玉珈无疑,冲过去至其前头,不是孙玉珈是哪个。

三春颇为吃惊:“孙小姐!”

见是她,玉珈也感到意外:“你!”

三春看着那如云似墨的长发:“孙小姐,你这是作何?”

玉珈神情淡漠:“明知故问。”

旁边的寒香却过来一把抓住三春,脸上有泪痕,嘴角却带着惊喜的笑:“是不是李二爷让你来的?”

不着头不着尾的一句话,聪慧如三春,略加想想就理解了,孙玉珈想落发为尼,应该是为了李忠,她不置是否,只对孙玉珈道:“你不能剃度。”

玉珈冷冷问:“为何?”

之所以阻止,还不是因为这事由李忠而起,若是给那厮知道,会内疚死了,但这种场合三春不能说实话,想想,道:“出家有什么好呢,不能穿红戴绿,不能吃肉吃酒,不能看戏听曲,不能生儿育女,太枯燥乏味。”

孙玉珈仍旧一脸僵硬的神情:“我心已死,不再痴恋红尘,也就不向往什么穿红戴绿吃肉吃酒看戏听曲生儿育女。”

三春蹲了下来,与之面对面,继续劝道:“你现在并无体会到出家之后是什么样的日子,所以才如此说,一旦出了家你就发现,每天守着青灯古寺有多沉闷,你就会怀念以前的日子,哪怕是在热闹的街市上走一走,看看卖针头线脑的,看看胸口碎大石的,看看两个泼妇掐架,看看两只狗斗狠,那都是非常愉悦的事。”

刚好方才那个小尼姑也进来观剃度之仪,她仍旧未能从三春方才的话中抽离呢,听了三春这番话,奇怪道:“你刚刚不是说凡夫俗子过的很苦么,这会子又劝女檀越别出家,你到底哪句话是真呢?”

三春一回头,见那小尼姑一脸的迷惑,没有嘲讽的意味,就道:“此一时彼一时。”

小尼姑大致十三四岁,稚气未脱,不理解三春的话,于是耿耿于怀:“阿弥陀佛,佛法精深,度我迷津,你翻云覆雨,变化莫测,贫尼费解。”

见她如此执着,三春起身走过去,道:“我的意思很简单,你看你现在修习佛理,小有所成,假如当初你娘也出家为尼,你现在怎么能有机缘修习佛理呢。”

小尼姑仰头怔怔看她表示不懂。

三春道:“多简单的事,你娘若是当年出家为尼,哪来的你,所以说,有些人可以出家,有些人不可以出家,而这位孙小姐,就是不可以出家的那一部分。”

小尼姑抬手摸摸光溜溜的脑袋,从未听过如此玄而又玄的道理,感叹世外有高人,一转身,往墙根处琢磨去了。

端然而站的老尼姑,微微颔首,脸上是那种拈花而笑的禅意。

玉珈听了三春的一席话,嗤之以鼻:“你是谁,你管得着我的事么。”

转而向老尼:“师父,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