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晌,歇了午觉的允礼方起来,却见刘景泰已经捧了茶杯在等着伺候,允礼略怔了怔,便问:“何事这么急?”

没等刘景泰开口,撒花门帘子一挑,裹挟一股香风而入的,是大丫鬟风荷带着两个小丫头,她们手中端着水盆手巾等用具,这是准备打发允礼洗漱更衣。

允礼晓得刘景泰有事,挥挥手对风荷道:“下午不出去了。”

言下之意,洗漱更衣不着急。

风荷行个蹲礼,翠色的裙角掠过青砖,带着小丫头们退出房。

得了方便,刘景泰道:“听说爷做主,给李忠和孙小姐指婚了。”

允礼接过他递上的茶杯,淡淡一笑:“你消息倒灵通。”

刘景泰朝窗户处一指:“爷哪里知道,这天上掉馅饼的大好事,那个李忠死了亲爹似的哭丧着脸,头晌随爷出去的那几个小子便打趣他,说他身在福中不知福,奴才这才知道,奴才只是不明白,那孙正堂真的肯将嫡女许给李忠这号人?爷更是破天荒头一回给人做媒呢。”

允礼穿着绸衣绸裤,雪白雪白的,昂然一立,犹如玉山,双眸挂罥着一缕淡似薄雾的笑,取杯盖轻轻拂着茶水,慢条斯理道:“你也说,孙大人怎会将嫡女许给李忠这号人,纵使李忠功夫高强为人豪爽样貌不凡,终究非官非富,所以,你该猜出,这其实是个局。”

“局?”刘景泰一个怔愣。

“对,是局。”允礼由睡榻踱向炕床,盘膝坐了,将茶杯搁在炕几上,将自己同孙尚荣精心布下的这个局,说了出来。

倘或孙尚荣同意女儿嫁给李忠,就没有当年的那一桩误抓误畔,当年他阻止不了女儿对李忠的心意,只能设计陷害李忠,后来见女儿为了李忠寻死觅活,他不得不又为李忠平反昭雪。

当然,这件事除了孙尚荣和孙夫人,没有第三人知道,而孙尚荣早几天就跟允礼说过,想假意答应玉珈和李忠的婚事,再给李忠谋个一官半职,如此便有了这一箭双雕之计。

李忠做了清廷的官,他师父,反贼神鞭张定然雷霆震怒,也说不定会清理门户,如此他们师徒斗得两败俱伤,孙尚荣同允礼一方便可以坐收渔利。

其二,即使他们师徒没有两败俱伤,终究还是将神鞭张引了出来。

其三,孙尚荣久有杀李忠之心,苦于没有机会,倘或神鞭张来找李忠,便着实了李忠是反贼徒弟的之说,如此,不管神鞭张能否抓住,自己也可以除掉李忠永绝后患,让女儿死了心。

可是,俗话说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于是,允礼便做了回东风,才有今天给李忠说媒一事,之前孙尚荣就提过此事,允礼考虑李忠并无谋反的凭据,甚至他师父神鞭张所谓的谋反也只是捕风捉影,怎奈雍正下旨抓人,允礼不得不遵旨行事,所以他之前没答应孙尚荣,然今天李忠在前门楼子闹了一场,允礼怕的是有人知道李忠的真实身份,自己身边留着这么个人,一旦给雍正知道,恐横生枝节,所以允礼今个才往孙府一行,同孙尚荣商量了细节。

听允礼说完,刘景泰连说:“妙,实在是妙。”

允礼却默然不语了,手指轻弹炕几,神思有些恍惚,是想起了晌午在饭庄时,李忠为他的安危竟然急出一头的汗。

继而又想起了三春,假如她真是那漏网之鱼吕家小姐,如若李忠出了事,一条船上的,她到底有无回天之力?能否力挽危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