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微微一愣,并没有多想,一个女人,还能要出什么来呢,皇帝点点头:“嗯,你说吧!”

倏然一笑,苏末末一指身旁的赫慕泽,眉眼挑笑:“我要他!悦”

“大胆!”

“放肆!”

这话一出,立刻从四面八方传来呵斥之声,就连赫慕泽也突然变了脸色,几乎咬牙切齿,无奈周围众人视线灼灼,他也并不好发怒,只能咬牙忍着,用眼光几乎想要杀死苏末末。

皇帝怔住,渐渐敛去了笑意,一旁的皇后却反倒浮上了冷笑。

堂堂皇子,竟被一个低下的贱民当殿指要,这真是百年难得一见,听都没有听过的天大的笑话!

“皇帝,您既然答应了她,金口玉言,又有这么多朝臣作证,怕是不能反悔了。”皇后显得幸灾乐祸。

“既然如此……”皇帝很是为难,看向赫慕泽,淡淡用商议的口吻道:“泽儿,你早就到了娶亲的年龄,不如,就趁此机会,将她纳入你房中,分个妾氏吧!”

赫慕泽虽是百般不愿,此刻却偏偏哑巴吃黄连,自找了没趣,翻一眼苏末末,他无奈垂首:“是,儿臣听从父皇安排。搀”

……

夜晚。

赫慕泽褪去身上厚重的披风,冷风卷携着甩到了苏末末的脸上:“苏末末,本王果真是小看了你!你的野心不小啊!”

苏末末扯下披风,平静的理了理被披风弄乱的发丝,静默地看了赫慕泽一眼:“这不是你希望的吗?当初可是你让我继续约定的,我不过是照着最初自己想的在做而已。”

赫慕泽闻言,冷魅眸瞳染上狠厉,上前一把扣住苏末末的下巴:“你以为成了本王的妾氏,就能令本王心仪?呵呵,别做梦了,实话告诉你吧,本王之所以要将你留下,全都是为了玄攸。”

一滞,现在听到这名字,苏末末都会莫名的心口一揪,连反应都慢了。

“他一日不肯来,你也一日别想走!”

赫慕泽丢下这句话,转身离开。

苏末末怔怔坐在烛火前,看着摇曳不定的烛光晕开,她迷茫了,当初的选择究竟是对还是错,为什么人生总是要面临这么多的选择,而她似乎总是一步步的偏离着。

这一步选择,她原来以为是帮了陌玄攸,如今看来,反倒似乎是牵制了他,成了赫慕泽一颗制约他的棋子。

夜依旧深沉,窗棱外,月高雾重,带着秋日的萧冷……

苏末末站在院落外,凝视漆黑夜晚中的一轮皎月,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素色的单衣,风中飒飒,却全然似是并无自知。

“呜呜……呜……”

萧萧清风里,不知名的鸟叫声偶有传来,隐在幽静中,愈发诡异瘆人。

苏末末犹自沉闷着,思绪万千,忽而,呼啦一声,一道黑影从天而降,落在了她的身后,苏末末浑身一绷,身上寒栗瞬时布满。

夜深人静,神经本就异常敏感,这突如其来的黑影,怎能不让苏末末心头产生恐惧。

突如其来的黑影让苏末末浑身陡然一绷,汗毛倒竖,吞咽下口水,屏住呼吸,慢慢转头。

看清立在自己身后的黑影时,苏末末却是彻底的僵住了。

“旋司夜?”

原来,突然夜访的不是别人,而是被关在大牢里突然失踪的旋司夜,他从上到下一身的墨黑,除了他俊逸的脸,正对苏末末,眼底说不出的复杂情绪。

“末末。”

他轻轻的启唇,却带着几分疏离。

苏末末看一眼周围,忙担心上前,一把扯住他拉到隐蔽的树后,这才悄声问道:“你怎么会这里,那日你失踪后,我真担心你有什么意外,这里高墙重重,重兵把守,你是进来的?”

想了想,苏末末觉得不妥,忙推着他焦急道:“快,趁着别人还没发现你,快离开这儿!”

这个傻瓜,都逃脱了,又跑回来干什么,若是被赫慕泽发现,一定不会轻易放过他。

“末末……”

旋司夜欲言又止,伸手握住苏末末推搡着自己的手,目光幽深的让人难以读懂。

看他没有一丝紧张,反倒还浮上几分愧色,苏末末顿住了动作,望向他的眼睛,旋司夜微微避开,竟不敢与她相对。

对呀,这里是皇宫,不说它有多大,就是白天都容易迷路,晚上就更别说了,另外,还有层层士兵、侍卫把守,旋司夜又是怎么进来的?

蓦地,苏末末心里闪过一丝不安,能轻车熟路,又安然至此,不被人发现,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滕然抬起眼眸,苏末末的眸光多了些许的审度,紧紧盯上旋司夜栗色的眼眸,开口追问:“二哥,你究竟是如何进入皇宫,又是如何知道我在这里的?”

旋司夜抿了抿唇,眸光闪烁,却还是最终把视线落在了苏末末充满疑问的脸上。

“对不起,末末。”

说罢,他垂眸,低声道:“有人想见你,跟我走吧!”

“谁?”苏末末心中疑惑,问道。

旋司夜却是靠近一步,伸手揽住了苏末末的腰身,俯眸看住她,眼底一簇的深情,然而转瞬便淡的什么也不剩了,脚下稍作用力,托起苏末末便朝着院外飞去。

苏末末蹙眉,感受着冷风在耳边呼呼吹过,灌入衣襟,不觉冷颤,旋司夜似是感受到她的寒冷,将揽在腰身的手紧了紧,贴近了两人的距离。

苏末末甚至能感受到他微微炙热的呼吸,脸颊不由得也热了。

很快,落入一处别院,别院外居然出奇的空无一人,只在门口站着一个宫女模样的姑娘东张西望,在看到旋司夜和苏末末时,眉目一收,一语不发,便走过来对旋司夜低声道:“娘娘可等了你半天,快进去吧!”

娘娘?苏末末一愣,心里正欲琢磨,可旋司夜已经伸手转头对她轻声:“走吧!”

跟在宫女身后,旋司夜始终敛眸,不曾看苏末末一眼,直到眼见快要进入屋内,旋司夜方才快速在她身侧用只有她才能听到的声音小声嘱咐:“进去后,凡事冷静,不要意气用事,不可冲动。”

旋司夜万般嘱咐,让苏末末愈加心里没底,不知道这位娘娘是一位怎样的大人物,怎么连遇事比自己算作冷静的旋司夜也这般紧张起来?

说话间,两人已经进入屋内,屋子分了外室和内室,外室又分出隔间,一道水晶的珠帘挡着,只看见里面烛光幽幽,茜色的纱笼里烛火微微闪耀,映着珠帘内的人影影绰绰并不清楚。

只隐约看到烛火勾勒出华丽拖曳的倩影,及璀璨闪烁的首饰斑斑星点,似是极为荣华美丽。

正征愣揣测着面前神秘人物的身份,手肘忽然被旋司夜用力一扯,人便随着他一起躬身跪下了。

“属下已经把人带到。”

“嗯,行了,这里没你的事了,你可以下去了。”淡淡透着几分冷然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却无端给人一种高高在上不可逾越的感觉。

旋司夜似是还想说什么,但是看了苏末末一眼,还是起身躬身告退了。

等旋司夜退下后,面前的珠帘被守在一旁的宫女慢慢撩起,苏末末慢慢瞪大了眸光,总算是看清楚眼前的人是谁了。

若是还做别人她是没印象,也是不认得的,可是眼前这位,她却是想不认得都难,入宫觐见时,高高端坐,一脸严肃且眼眉生嘲,似乎还有意和赫慕泽过不去的——皇后娘娘。

果真是一位大人物,难怪旋司夜千叮咛万嘱咐,……蓦地,苏末末忽然想到曾经提到旋司夜幕后的主使者,眼下,一目了然。

这么想着,苏末末心里忽而升起胆寒,皇后娘娘居然是幕后主使,这么说,她……她是想要至赫慕泽于死地?那么,现在她把自己找来,不会是想要把自己杀了吧。

毕竟自己是赫慕泽的属下,又几次帮了他,还和他一起凯旋而归,那便是她的眼中钉、肉中刺,只怕恨不得拔之而后快。

后背一阵阵发冷,苏末末垂着脑袋,竟是不敢再看皇后一眼,生怕得罪了她,她可不想刚入宫就死在皇后手里。

“起来吧,近前让我仔细瞧瞧。”

皇后说话慢条斯理,带着从骨子里散发的傲气,想来,对自己这样一个粗鄙的人,她是根本瞧不入眼里去的。

听到皇后的话,苏末末战战兢兢的站起身来,慢慢往前靠了几步,彼此注视,将皇后看的愈发清楚了。

虽说是烛火幽幽,可是皇后冷森的目光还是把苏末末吓了一跳。

皇后穿着极为华丽,殷红长袍描花绣凤,金丝缠绕珍珠点缀,说不出的雍容华美,头上金银玉饰刺的苏末末眼睛都有些发花。

然而即便如此华丽,却还是让苏末末瞥见了她脸上隐在光晕中的细小皱纹,岁月终是不饶人,不管你是贵人还是凡人,在岁月摧残流失中,便也年华老去,想留都留不住。

萧紫凤凤眸浅眯,里面沉淀长久累月下堆积的淡漠,对苏末末上下细细打量着,半晌,把目光落在苏末末银色半边的精致面具上,产生了几分兴趣。

“你……为什么要带着这个面具?”她轻声问道。

苏末末倏然一愣,这面具戴的时间长了,仿若成了她身体的一部分,不提及,她反倒已经忘却了。

伸手捂住自己的脸,苏末末眼神暗了暗,思虑着该不该把事实告诉她。

见苏末末迟迟不语,萧紫凤的脸色沉了下来:“怎么,对本宫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看她似是隐隐含怒,苏末末断然不敢得罪,方才旋司夜可是千叮咛万嘱咐,临走还递给她那样一个眼神,可见,绝对是不能怠慢的。

“不是,民女……”

“行了,别再民女民女的自称了,好歹你也快是泽儿的妾侍,就准你以臣妾自称吧!”

“啊?哦!”

“啊什么,还不跪谢皇后娘娘。”一旁的宫女瞧不上苏末末怔怔呆呆的样子,出声指点斥责道。

苏末末愣了一下,不想一个宫女也这么大的脾气,看她挑起细长的眉峰,有几分姿色,只是过于盛气凌人,反倒显得做作。

“嗯?谁让你多嘴的?”萧紫凤脸色陡然一沉,那宫女竟吓得面色一白,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着磕了好几个头,嘴里不住道:“娘娘饶命,奴婢只是想她不懂规矩,便替皇后娘娘您说两句。”

“呵,本宫到不知,你也长了本事了。”淡淡的一句话,说的那宫女面色都变了,只剩下不住抖动求饶:“奴婢知错了,皇后娘娘恕罪,奴婢再也不敢了。”

“来人,拖下去掌嘴二十!”萧紫凤看着厌烦,对她的求情根本不愿入耳。

“谢皇后娘娘!”宫女躬身一叩首,这才跟着进来的宫人一起退了出去,俏丽的脸上尤挂着泪珠,我见犹怜。

苏末末在一旁并不多言,默默观看着,这算是哪一出,下马威,仰或是警告?

嘈杂褪去,又恢复了初始的静怡,萧紫凤理了理腕上掐丝缠绕的细线般金丝手镯,蔻丹的甲在本就茜色纱笼下愈发嫣红,红的近乎暗黑。

这才不紧不慢的抬起眼睫,睨了淡然处之的苏末末一眼,不禁对苏末末这番坦然多了几分兴趣:“方才……我们说到哪里了?”

这一打岔,话题转移,苏末末想了想,才垂眸低声恭顺道:“回皇后娘娘话,说到民……臣妾这张面具了,臣妾这面具并无什么特别,不过是用来遮丑而已。”

“遮丑?”萧紫凤盈起眸光,看了苏末末一眼:“难道那面具下是一张见不得人的面孔?”

这话,说的极为轻巧,可是却剑一般直刺进苏末末的新房,让她脸上不由闪现几分暗色。

“回娘娘,臣妾脸上受过伤。”

“哦?是吗?是何所伤?”

苏末末微微蹙眉,这皇后是不是太闲了点,知根究底,大半夜没事干了,差了黑衣人旋司夜把自己神秘兮兮带到这里,就是为了问一些乱七八糟无趣的闲事?

萧紫凤好像全然不知苏末末想法,兴致盎然,精致黛眉一挑,似是想起什么,一笑道:“我到是曾听过泽儿一件莽撞之事。”

说着,她好整以暇的捋了捋裙摆上的褶皱,一手扶了扶耳鬓的流珠,这才开口继续道:“泽儿这副面皮生的太好,无端惹了许多风流债,且不说别的,就连那次偶然外出敬香,都让一个姑娘瞧了去,非要找他做夫婿,呵呵……泽儿啊,一生气,你猜怎么着。”

掩唇,萧紫凤轻轻地笑着,却是过分矜持,而让低密的笑声传入耳中,生着寒意。

苏末末此刻早已经脸色都白了,那段往事就像是刻印在心上的罪孽,明明已经快要渐渐淡忘,却偏就总有人要拿出来在她面前晒一晒,晒也就罢了,说的还是这样眉飞色舞,好像是天大笑话一般。

“泽儿一生气,就毁了她的容,听说,是用发钗,从眉梢一直划到了下巴颏,又深又狠。”

说到这儿,萧紫凤的笑容掩去,反倒露出一丝同情,语气也变得缓慢起来:“容貌对于一个姑娘来说,是最重要的,甚至超过自己的命。本宫要是那位女子,必然要讨回来!”

语气蓦地一重,在苏末末的心口一压,那一刻,忽然让她有些透不过气来。

可是这话再细细品回来,苏末末立刻便琢磨出来几分意思。

听说?真的只是听说?

堂堂一宫的皇后,掌管三宫六院,旁的事都忙不过来,还有时间听人闲话?而且,这事还恰恰就提到了苏末末的身上,话外有音,就算苏末末是个傻子,都听出来了。

这皇后为了赫慕泽,果然花费心思,连自己的底细都是摸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可见,自己此番入宫,今后的路定然有的小心了。

垂敛眼睫,任由着皇后自说自话,苏末末始终不搭一腔,低头垂首着,眼观鼻,鼻观脚,一副木木呆呆,似是夜深精神不佳,有些困倦了一般。

萧紫凤说话时,始终睨着苏末末,看她脸上木然,心下便不甚痛快,顿时失了兴趣,便也不再伪装,径自开口问道:“苏末末,本宫问你,那赫慕泽毁你容,抄了你的家,你难道不恨他吗?”

苏末末扬起墨色琉璃的瞳,摸不准皇后葫芦里装的什么药,含糊着:“臣妾……不恨。”

“呵呵!”显然,从皇后清幽的笑声中,可以揣见,她根本不相信:“末末姑娘,你又何必防着本宫,本宫与你无怨无仇,索性实话和你说了吧,这趟找你来,本宫是想和你做一笔买卖,这买卖成了,与你与我都有好处,若是不成,与你也是绝无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