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我是后来才注意到的,因为我当时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了僵卧在地板上的那具可怕的尸体上。只见它仰面朝天躺在地板上,失去光泽的眼睛茫然地盯着褪了色的天花板。死者大约有四十三四岁,中等身材,宽肩膀,一头卷曲的黑头发,还留着短短的胡子。上身穿着厚厚的黑呢礼服上衣和背心,下身穿浅色的裤子,领口和袖口一尘不染。一顶刷得干干净净的礼帽放在死者身边。他紧握双拳,双臂张开,两腿交叉在一起,看来死前曾有过一番痛苦的挣扎。他那僵硬的脸上带着惊恐的神情,那是一种我从来没见过的仇恨的神情。死者那凶恶可怕的面容,加上塌陷的额头、扁平的鼻子和突出的下巴,再加上他那不自然的扭曲姿势,看上去狰狞可怖,令人不寒而栗。我也见过各种各样的死人,但还从来没有看到过比这个伦敦市郊临街大路旁这所黑暗、阴森、令人不寒而栗的空房子里发现的死者更为可怖的了。

一身瘦得像干猴一样的雷弥瑞德站在门旁,向我的同伴和我打了个招呼。

“这个案子一定会轰动全城,先生。”他说,“我也不是初出茅庐的新手,可这么离奇的案子我还从来没有见过。”

格雷格森问:“没有什么线索吗?”

雷弥瑞德应了一声:“一点儿也没有。”

福尔摩斯走到尸体前,跪下来仔细检查着。

“这儿肯定没有伤痕吗?”他问道,边用手指着四周一滩滩的血迹。

两个侦探一起说:“没有。”

“那么,这些血就是另外一个人的了——如果这真是一起凶杀案的话,那个人很可能就是凶手。这倒使我想起了1834年乌德勒支范?扬森死时的情况。格雷格森,你还记得那个案子吗?”

“不记得了,先生。”

“那你还是把它找出来读一读。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新鲜的东西,都是以前有人做过的。”

他边说边用手摸按尸体,还解开死者衣服进行检查;我发现,他的双眼又流露出我曾看见过的那种茫然的神情。他检查得迅速,仔细认真。最后,他又闻了闻死者的嘴唇,又查看了一下死者漆皮靴子的靴底。

他问道:“尸体没动过吗?”

“除了必要的检查外,没再动过。”

“那现在可以埋葬了,没有值得再检查的了。”福尔摩斯说道。

格雷格森已经准备了一副担架,并安排了几个抬担架的人。他一声招呼,那几个人就进来把死者抬了起来,准备运出去。就在他们把死者抬起来的时候,一枚戒指叮当一声滚落到地板上。雷弥瑞德赶紧把它捡了起来,迷惑不解地紧盯着它看。

他叫道:“这是一只女人用的结婚指环。看来这里有女人来过。”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戒指给大家看。这只戒指的确是新娘戴的。

“这使案情变得更加复杂了。”格雷格森说,“天晓得,这个案子本来就够复杂的。”

福尔摩斯说:“你怎么知道它会使案情更复杂呢?这么看着它有什么用,刚才你在死者衣袋里查出了什么?”

格雷格森指着最后一阶楼上的东西说:“都在这儿呢。一只伦敦巴洛得公司制的金表——号码是97163;一条贵重的艾耳伯特金链;一枚刻着共济会徽的金戒指;一枚上面有个小狗头的金别针,狗的眼睛上镶着两颗红宝石。名片夹里有印着克利富兰的依瑙刻·丁·德雷伯的名片,字首和衬衣上的缩写字母E盝盌相符合。另外还有七英镑十三先令的零钱,但没有钱包;一本袖珍的薄加丘的《十日谈》,扉页上面有约瑟夫?思特杰逊的名字。还检查出两封信,是寄给德雷伯和约瑟夫?思特杰逊的。”

“收信的地址呢?”

“河滨路美国交易所,留给本人自取。两封信都是从古安轮船公司寄出来的,告诉他们轮船何时从利物浦出发。看来这个人要回纽约。”

“调查过思特杰逊吗?”

“当时我就调查了,先生,”格雷格森说,“广告稿已被送到报馆,而且也派人到美国交易所去探听消息了,现在还没回来。”

“和克利富兰联系了吗?”

“电报今天早晨就拍出去了。”

“电报上是怎么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