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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氏满眼都是爱怜, 轻柔地再给儿子盖上一层锦被, 拉下床帘, 关紧内室的房门。

一转过头, 她立即敛了笑容,走到外隔间里的软塌旁。

鱼恒正在给自己压着床铺,见她出来, 喜上眉梢, 问道:“你喂好衍儿了?”

“嘘,小点声, 他刚被我哄睡。”

“怎么不陪着他一道儿睡?”

厉氏坐到离他三尺的地方, 回道:“我有话对你说。”

鱼恒忙收了手, 正襟危坐,认真地听着。

厉氏先问:“难道老爷真不知是为了何事?没人在您回来的时候, 通报一声?”

“我一来,连口气都没歇,便直奔你这里, 哪有人能堵住,到底何事这般要紧,我瞧你面色差得很。”

厉氏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口中的话也被挪了出来, “老爷, 您休了我吧,我把姑奶奶留的钱都交给您,只带走我自己的嫁妆,还有令嫣。”

鱼恒惊讶得像头顶炸了个响雷,陡然提了声,又怕吓到儿子,及时收住,哑然问道:“你这是怎么了,人谁能保证不会犯错,真就一辈子都不肯原谅我,不愿跟我过了?”

厉氏低头不语。

“阿眠怎么办,你不要我,难道还不要他了?令嫣被你带出去,以后还怎么嫁人,你忍心让低嫁到外地去吗?我们儿女双全,我也真心要和你过下半辈子,也愿意等你回心转意,你怎么连这点机会都不给我呢!”

厉氏弯下了身子,哽噎声从齿缝间漏了出来,“我自知带不走他,你们鱼家就这么一个嫡子,怎会善罢甘休,可我也没法子了,伯娘和严氏,实在是欺人太甚!”

鱼恒才意识到,自己是想岔了,赶忙问道:“她们又做了何事,可是又责怪我不去大房,没关系,我明日一早去跟母亲说道下。”

厉氏猛然抬头,泪痕还很清晰,愤然道:“太孙长子身子不好,你大闺女听了那个什么弘逸子的屁话,竟要把我的女儿要到太孙府中,给她儿子做养娘。今日去给你娘请安的时候,她和严氏竟然厚颜无耻地夹击我,想让我从了。”

她越说越激动,眼睛里迸出愤怒的火光,“一个养娘,连妾也算不上,我家令嫣可是书香门第的嫡女,太糟践人了。敢情我女儿毁了婚约,成全了她,她现在成了人上人,为了个神棍说的话,还要打我女儿的主意,做梦去,我厉宝贞就算拼了自己的命,也不会遂了她们的意!”

鱼恒听了以后,皱紧眉头,青了脸,抑制住怒火,压着声道:“简直是胡闹,我们鱼家已尽全力把她送进太孙府,为此还把令妩许配给了长信伯的那个病秧儿子,她们竟然还不知足,还妄图把令嫣搭进去,我看她是生了太孙长子昏了头,敢提这蠢事出来,娘也真是糊涂了,竟然帮着严氏来逼你,怪不得你要生气,不行,我得去好好说说她们,非得灭了这念头不可。”

“唉,老爷别去了,还是算了,说了这么多话,想必你喉咙也干了,我给你倒杯茶喝。”厉氏拉人、按稳、倒茶、送杯,做的一气呵成,根本没给他缓冲的机会,而后有些心虚地说道:“其实今日我就跟她们发了火,想必老太太正在气头上。”

鱼恒无奈叹气,问:“又大吵一架?”

厉氏摸摸鼻子,眼睛瞄着地面,小声道:“我实在气不过,就跑到严氏的屋里,把她那儿给砸了,还跟她动了手。”

其实是厉氏请安时,忍气吞声没发作,回来后,带上一群身强力壮的嬷嬷们,去严氏那里,把她整个屋子砸个稀巴烂。严氏拼命阻止,就被厉氏从头到脚地收拾了一顿。

鱼恒知道厉氏从小跟着她娘练过功夫,发起狠来,连他都制不住,别说弱柳扶风的严氏了,他完全能想象出那是怎么一副画面。

厉氏继续道:“后来,老太太也来阻住,我就……”

鱼恒猛然起身,质问道:“你不会连我娘也!”

“当然不是,伯娘毕竟是长辈,我怎能做这大逆不道的事,是她自己晕了过去。我立刻就收了手,还让刘嬷嬷来给她看呢,熏了个鼻烟壶嘴儿就好了,中气可足,现在还在鹤龄堂里数落我厉家三代嫁过来的人呢。”

鱼恒这才放了心,无奈道:“你这脾气真是该收收了,胡乱发泄一通,是解决不了问题的。还是得冷静思考一番,再找出最好的法子。”

“老爷打算怎么办?”

鱼恒仔细说道:“你可能不知道,那弘逸子与我家还真有些渊源,我这一代,只有一个子嗣,当时父亲便打通关系,求到弘逸子那里,牵坟动谱,只为求子孙繁茂,倒也是有用,我统共有了三儿四女。我家多感激他,逢年过节,必有好礼相送,那薄面还在,我这次再带些好物过去,详细询问他一番,要是他改了口,岂不是最好。”

厉氏连连点头,“若是他要银子,我来出,要多少都给,但我女儿不能给。”

“还有这事也不可能说办就办,说进就进,反正我会把事情拖着,你我得趁这段时间,赶紧把嫣姐儿的婚事给定下来。”

厉氏的心思顿时活络起来,她又想起了那个人的存在,脱口而出,“这事交给我,我会尽快给嫣姐儿找个如意郎君的。”

鱼恒答道:“等去过弘逸子那里,我再同父亲说,他老人家是不会同意的。”

等鱼恒从弘逸子那儿得知真实消息,再把此事告诉了鱼老太爷,他老人家着实发了把火,“岂有此理,若是我鱼家真做了此事,岂不是要被别人笑掉大牙!没有太孙的明令,别说令嫣了,连令娆也不给。我看娘娘是被冲昏了头,这个月的月钱暂别送了,让她也醒醒神!”

好在最后是虚惊一场,这次是小病,吃了七天左右的药,就好了。

尽管如此,鱼令姝的心还是放不下来,自己的孩子才出生了半年,就得了一次大病和小病,谁知第三次会在什么时候,他还要受多少罪,每一次都让人胆战心惊,她还能承受几次。

鱼令姝再三思虑,去求了太孙,把神算弘逸子请到府中为儿子占测。

弘逸子已过六十,束发盘髻,头戴一顶莲花冠,顶髻用玉簪别住,身穿一身紫袍,登着白布袜和云鞋,颇有一番仙风道骨的味道。

他见太孙并未召见,心中有几分不畅,在给鱼令姝行礼时,便有几分漫不经心,显然并不太把这位侧妃娘娘放在眼里,尽管她已诞下太孙长子。

鱼令姝瞧了出来,面上不显,免了自称,笑说道:“先生来了,莫要行礼,来人去给先生搬个座,上先生最喜的雪江松来,易烟,去取来我给先生准备的仙钵。”

易烟刚准备应承下来,却听弘逸子拒绝道:“多谢侧妃娘娘好意,都不必了,贫道为太孙解忧而来,娘娘大可直接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