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乞翻着白眼珠,斜楞着众人,全身抖得愈发厉害。舌头像是僵了似的,怎么都捋不直。

何正伦急得双眼冒火,他正待厉声可喝斥,陆绍衡上前阻拦何正伦:“大人请息怒。这两人的身体似有不适,先带回去让大夫医治好再问不迟。”

何正伦满心不愿意,他才不在意乞丐的身体是好是歹,他只想快些知道真相。他突然想起,那程元龙与林青桐一向走得很近,而陆绍衡又是程元龙的表兄,谁知道他会不会徇私枉法?想到这里,何正伦脸色一沉,略有不快地说道:“陆公子辛苦了,这两个叫花子就交给我来审理吧。”

陆绍衡明白他的隐忧,并不恼怒,当下只是微微一笑,默默地站在一边冷眼旁观。

何正伦上前一步,凶巴巴地瞪着面前的两人,毫不掩饰对两人的轻蔑和不屑,暴喝道:“快说,只要你们肯说实话,我就饶你们不死,否则——”

那其中一个乞丐翕动着嘴唇终于说出一句:“俺、俺们是何少爷请、请来的,他先让俺们吃了一顿、好饭……”

何正伦气冲头顶,极不耐烦地再喝:“拣重要的说。”说到这里,他用阴狠的目光瞟了一眼青桐。

青桐感觉到他的注视,面不改色地转过身来,对着两个乞丐淡淡一笑:“哦,那饭好吃吗?”

那两个乞丐也不是傻子,他们的目光在何正伦和青桐身上缓慢地穿梭着,似在衡量着什么。衡量的结果是,他们谁也得罪不起。何正伦自不用说,人称笑面蛇,是个两面三刀的狠人。这种人谁敢去惹?而林青桐,对于一个亲眼见识她手段的人更不消说。

何正伦盯着青桐的反应,冷笑一声:“你们谁都不必怕。只要肯说出凶手是谁,你们的身家性命,下半辈子的着落都包在我身上。”

他的话音一落,程元龙也跟着冷笑:“哟,何大人这是用好处诱供呢?能不能先告诉小爷一句,你这次想绊倒的是谁?”

程元龙说完,鼻孔朝天,轻哼一声,表达自己的不屑和鄙视。那表情与以前如出一辙,但瞧上去比以前可爱多了。

何正伦敢怒不敢言,他尽力压下怒火,用凄怆伤感的口吻说道:“程公子,请看在老夫与你父亲同朝为官的份上,也看在一个死去儿子的可怜父亲的份上,请勿阻挠我为犬子申冤雪恨。”

程元龙语气稍缓了些,无奈地说道:“那好吧,您继续。”

何正伦的目光重新转回到两个乞丐身上,那两个乞丐缩肩拱背,蜷缩在地上。

气氛再次凝重起来。

灰灰菜和喇叭花心里急得不行,但又极力忍着不敢表露出来,她们偷眼观瞧自家小姐,见她仍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不禁暗自佩服。

此时青桐的心情并不像表面那样平静,她在想万一事情暴露了自己要怎么办?她必须要检讨,自己当初光顾着报复的痛快,而对于后果考虑得不太严谨。她转念又一想,她来宝珠寺之前得到的消息并不确切,关于乞丐和杀手便超出了她的预料。很多人很多事赶到了一起,有时她甚至别无选择。

她飞快地将思绪拉了回来,如果她注定在劫难逃,那所有的后果就让她一人承担吧。她尽量不连累母亲和弟弟,然后将灰灰菜和喇叭花摘出去,也算全了她们主扑的情份。当然,她不会坐以待毙,她可以试着越狱,将该杀的人全杀了,然后隐姓埋名,远走他乡。嗯,上山当土匪也不错,听说这在古代是一个不错的职业。

青桐心电念转之间,只听何正伦再次沉声逼问。两个乞丐在他的威压之下终于憋不住了,又断断续续地说了起来:“他、他让人捎话给我们团头儿,让俺们来宝珠寺说有好事等着俺们弟兄——”

青桐听到此处,突然指着庙门前的一棵大树高声喝问道:“什么人在那里?还不下来!”

何正伦正要恼怒问话被打断。

就见那树影一动,然后便听见哎呀一声惨叫,一个黑影坠落了下来,“扑通”一声落在地上。

官差亚裔立即举着火把一涌而止,不大一会儿,便架着一个人黑乎乎的男子过来了。这也是一个乞丐,不过,他比另外两个胖上许多。

何正伦见又有一个活口,不觉悲中带喜,心说真是老天有眼。

他连珠炮似的迫不及待地发问道:“你为何一直躲在树上?快将你知道的通通说出来。”

这个胖乞丐两眼发直,口角吐着白沫,他盯着何正伦看了一会儿,突然诡异地笑了起来,他喘着气问道:“老爷真要我说?”

“当然!”

“我知道的全都说?”

“废话。”

“好好,我说我都说。”

那胖乞丐不客气地推开拉扯着他的两个公人,恶声恶气道:“滚开,老子腿断了,肠子烂了,跑不了。”

说完,他突然弯腰抱着肚子蜷缩成一团。那两个公差将他话说话竟敢不客气,习惯地踹了他两脚。

胖乞丐怒目以示,忍着痛,呸呸吐了几口脏沫,两人怪叫着跳开去。

胖乞丐艰难地直起腰,目光在众人脸人扫过一圈,喘着气,说出了一个令人愤怒令人欣喜的真相:“小的是这伙人的头儿,今天早上,有人来找我,说有好事,事后有重谢,还请我们大吃大喝一顿。飘香楼的头等席面,山珍海味都有,哈哈……”

何正伦脸皮抽搐,低吼一声:“拣重要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