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出了摘星楼,郭圣通才是向着身后一掐手指,恨恨地道:“哼——不就是仗着是刘扬的私生女么,迟早要叫你知道我的厉害!”

绿衣等人见她出来,都是迎上去,问:“贵人可好?”

郭圣通向她低声道:“还好,她敢对我怎样?我现在怀着龙胎,若是有任何闪失,陛下都不会放过她的!”一声冷笑,却是想起将来还要为将许素熏送入刘秀的怀中而谋事,又不禁难受起来——阴丽华再是得宠,好歹人家不能生孩子。这许氏好端端一个人,看那体格比自己还健壮,有朝一日若是得圣宠,那还不是也会一个接一个的生。而她才是真定王的亲生女儿,她若生了儿子,真定王室一定全力捧她的。到时候自己不但会失了刘秀的宠爱,连着皇后和太子的位子,都会尽失。

一想到这些,她的心情就烦得要命——原来刘秀昨晚并没有来摘星楼,早知道自己自作聪明来这打探做什么,真是自讨苦吃!转身往回走时,忽听得不远处一阵嘈杂。转眼望去——只见一群宫女、小黄门正拉着赵宓往外赶,她衣着服饰华丽,可是发髻什么都在拉扯间给弄得很凌乱。口中大叫着:“陛下不会这样狠心的!他不能这样对我!一夜夫妻百日恩——我们**一刻,他怎么能这样对我!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要见他!”她发疯般的哀嚎,可是那些宫人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其中一个小宫女道:“是皇上下令要将赵夫人你逐出皇宫的,我等不过奉命行事,赵夫人且不要为难小的们了。”

另一个年长些的小黄门喝道:“你这妖姬,迷惑陛下,你还以为这雒阳皇宫里是更始那个昏君?现在的当朝天子岂非是那种贪慕美色的人,你趁着君王酒醉,企图蛊惑君心,陛下没有将你处死,就够便宜你了!”复朝左右手下道:“别和这贱人啰嗦了,快些将她赶出宫去,陛下说了,让人送其送去霸陵为更始守灵,以赎其罪孽!”说着一把拖过赵宓,将其狠狠向外一甩,她整个人就倒在了地上。

郭圣通在不远处将这些话听得真真切切,她原还为着刘秀没有宠幸许氏而欣慰,哪知道昨晚趁机钻空子的人竟然会是赵宓!一想到这个贱人居然会趁机爬上龙床,她就气得一下子血冲脑门,恨不得立时就冲过去扇其几耳光。可是现实的情况不容她这样做——刘秀身为帝王,临幸了此女子后,反是准备秘密将其逐出宫中,可见他并不是真心临幸,不过是醉酒之际一时受到蛊惑。而想到那刘秀今日下朝后马上就到听雨轩向阴丽华表述衷肠,她忽然感到有点恶心——看来君王的果然没有真心!

郭圣通心里涌出一丝冷笑,竟是朝赵宓那边走了过去。绿衣在旁也是听到了赵宓等人的对话的,知道了这妖女昨夜趁机迷惑陛下,她害怕郭圣通为此受到刺激,忙是阻拦:“贵人,陛下的事情我们就不要插手了吧,还是快快回去碧月阁才是。”

郭圣通并不理会,反是朝着那仍在拉扯赵宓的几个宫人道:“大庭广众,你们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那几名宫人一见她,都是连忙跪拜,低头不语。看样子,刘秀做下这等错事,大家都心知肚明,可是这是皇上的丑事,他本人都追悔莫及,何人又敢宣之于口?

郭圣通于是向赵宓笑笑:“赵夫人这是为那般?”

那几个小黄门立刻拥上前,一个个道:“郭贵人,这贱人做了错事,是陛下要惩罚她的,欲将其逐出皇宫,去给她的丈夫守灵。”

郭圣通装模作样的点点头:“如此说来,这倒是好事,为亡夫祈福,是我们身为妻子应尽得本分。”

赵宓原是不喜欢她的,当初进雒阳时,便是郭圣通处处防着她,让她根本没有机会接近刘秀。可是现在她都要给赶出宫了,根本就见不着刘秀的面,恐怕唯一在出宫前能见到的最有身份的人就是郭圣通了。心里一急,干脆是死马当成活马医,一把上前,抱住了她的腿,哀声泣道:“郭贵人!你行行好!你帮我去向皇上求求情吧,让他不要赶我走。我虽身份不祥,可是我们毕竟有了夫妻之实,现在我也是他的女人了......”当她说到这一句时,郭圣通指尖一颤,可是赵宓浑然不觉,还是继续哭泣着道:“郭贵人,你就帮我去和陛下说说情吧,你我同是女子,你该明白我的苦衷。我不求荣华富贵,但求能陪伴陛下左右!”

郭圣通感到气结,忽然一把掐住她的下颌,厉声道:“你说——他怎么会临幸于你的?”

赵宓没料到她会追根究底,一时间也是呐呐的说不出个所以然。

郭圣通看她似乎怕了自己,遂放开手,挤出一丝笑容,和蔼地道:“事情我都没有弄明白,如何去给你向陛下求情?你若是不想说,那便算了,当我没有问过。而这事情是皇上的意思,我也自问无能为力。”说着做要走状。

赵宓急忙道:“贵人留步,我说!我说!”复流露出一丝羞耻之心,缓缓道:“昨夜子时,我因看到阴贵人从南阳而来,陛下为其在南宫却非殿举行了***的接风宴席。让我想到当初在长安未央宫时,我的夫君也曾为我办过这样的大场面,可是时至今日已经是今非昔比,心中悲伤。郭贵人平时白天都不许我出门,让我在寝房为亡夫祷告。于是我只能在夜里宫人们都睡下了,才出来走走。昨晚,我一人在这西宫中游荡至听雨轩门口时,我在那院外想着此刻陛下正与阴贵人团聚相守,是何等的人生美事。哪知道不一会,便是见陛下气呼呼的走了出来,而且他好像还喝醉了,身边并无其他随从。我鬼迷心窍着斗胆跟上,见他走了不远,在一个拐弯处时,不知给什么东西绊到,差点跌倒,于是我急忙过去扶了他一把。黑暗中他忽然一下子抱住了我,口里还喊着阴贵人的名字。我原就对陛下有好感,一时头脑发热就动了歪心思,竟是将陛下扶回了我的寝房中。然后......然后......”她终是再说不下去。

郭圣通整个人身子一僵,腿一软便是要跌倒了,绿衣忙是一把扶住了她,急道:“贵人,贵人,你怎样了?”

赵宓见状也是想起身去扶她,却是给绿衣一把推开,喝道:“都怪你这个贱人,引诱皇上,现在冲撞到了我们贵人,若是贵人腹中的皇嗣因此有何闪失,你死不足惜!”

那一众宫人见状,都是想再次去拖赵宓,她顿时也是慌了,又朝郭圣通哀求道:“郭贵人!过贵人!事情就是这样的,看在同是女人的份上,你就帮帮我吧......此刻皇上随身携带的玉佩还在我的房间中,不信你可以去看看!”

郭圣通眉头一蹙,良久平复下心情,才是踌躇着道:“赵夫人,不是我不帮你,你也该知道,陛下对我的感情就如昔日刘玄对韩夫人。你来了,韩夫人就不得宠了。而今日的陛下,他最重视的人乃是阴贵人,阴贵人若是肯帮你,她一句话能顶我十句百句。现在陛下也正在阴贵人的听雨轩,昨晚你承了圣宠,这事情阴贵人尚且不知,她这人素来心地最好,你该是去求她才是。”她低声细语的缓缓说完。

赵宓便是灵机一动,向其道一声:“多谢郭贵人!”忽然挣脱了那几个抓着自己的宫人的手,向着听雨轩的方向而逃。

那些宫人见状,都是立马就想上前去阻止她。可是这时,郭圣通忽然朝绿衣使了个眼色,然后“哎呦——”一声,捂着肚子半蹲下来。绿衣何等聪明,忙是道:“不好了,贵人只怕是急火攻心动了胎气,大家都快来帮忙!”

她这一喊话,其他人哪里还敢再去追那赵宓,都是一个个围拢来扶着郭圣通。大家七手八脚将其就近扶进了一间厢房中,又是问可要禀告陛下,又是问可要宣太医,又是给她端上热茶。

郭圣通落座后,抚着肚子道:“无碍,就是忽然间一下子痛了,坐一下便是好多了。”估摸着那边赵宓应该已经冲进听雨轩了,只怕这一刻阴丽华也已经知道这事情了。她在心中道:“刘秀啊刘秀,你心里只有阴丽华,根本没有将我和疆儿放在心上。现在我也要让阴丽华看清楚你的为人,你明明就是做了对不起她的事情,却是要装出一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样,让她以为你是一个多么情深意重的男人!哼——我偏不给你这个机会!”复朝着这室内忙碌的人群道:“我已无大碍,陛下国事繁忙,勿要打扰到他了。赵宓这个贱妇,只怕现在已经去往听雨轩了,你们且快过去看看才是,切勿让她骚扰到阴贵人了,不然小心陛下责罚。”

那些人闻言,都是心急如焚,一个个唱诺着退下,然后朝听雨轩跑去——这皇上交代的事情办砸了,还闹得满皇宫皆知,看来一顿板子是逃不了了的,只愿能快点找到了贱妇,将其押送出宫,看陛下能否恕罪,以保小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