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秀在北方收到冯异的书信时,知道他在河内的战绩后,欣喜若狂。而当看到了其中关于李铁此人的描叙,他的心顿时一沉:“当年若不是这厮倒戈相向,大哥如何会中了绿林军的奸计而死?自己又如何会要背井离乡与爱人分离来这河北?如今他看刘玄不行了,又想另觅高枝,找棵好乘凉的大树。此等奸诈之徒,我必不能让其得逞!”遂书信一封于冯异,道:“季文(李铁字)为人奸猾,不可信之。当以此信公开,与各地太守、都尉以做告诫。”便派人将这封信与李铁先前那两封信一起给送去了河内给到冯异。

其他将领闻言,皆是赶来询问,一个个都道:“这李铁反叛乃是我军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不知萧王为何要拒之?”

刘秀道:“李铁这厮虽与朱鮪同守洛阳,两人皆手握重兵,但一个忠心为主,一个却只为自己。此二人当年都是害死我大哥的罪魁祸首,只要我将李铁通敌的书信一公开,洛阳城中自会有一场内斗。他们能两败俱伤,那是最好。若是朱鮪灭了李铁,那么也算是为我大哥报了仇。而若李铁杀了朱鮪,那是更好。因为他的反叛,再加上杀了朝中重臣,这洛阳城中的大小官员也必不容他。他也四面受敌,唯有弃城而逃一条路了。以公孙之智,到时不难坐收渔利。”

众人这才明白了刘秀的用意,皆叹他的智慧比之冯异看得更远,心思更密。

然,冯异收到刘秀的书信后,却是迟疑——毕竟他是直接和李铁通信的人,现在刘秀反水,他也给人感觉有点过河拆桥的味道了。但是他毕竟是忠于刘秀的,因此主公下令如何敢不从?当下命人将李铁的书信制成讣告,向各地郡县张贴。一时间,黄河南北各处,人人皆知李铁背信弃义卖主通敌的丑事。

洛阳城中,当李铁得知这一消息时,慌得跌坐在地——刘秀来这一招,那就是要自己死呀!他木然地道:“刘秀这厮......太毒了!他果然还是记着刘演的事情,他......他这是要为他大哥报仇呀!”

可是他还能怎么办?现在事情曝光,自己根本是两头不讨好,唯有快快派出手下,却打探洛阳城中其他将领对此事的态度,再做决断。

很快,探子回报——廪丘王田立、白虎公陈侨、讨难将军苏茂等皆已赶往朱鮪府上,一个个都是在声讨李铁的不是,更有甚者直言要起兵灭了他。唯有朱鮪一人不为所动,道:“此事绝对是刘秀的离间计,我绝对相信舞阴王对更始陛下的忠诚,尔等莫要再多言!”

那些人还是不死心,朱鮪便是下了逐客令。

李铁听到这一切,心中无比动容——终于......终于还是有一个相信的他人!

虽然他也觉得自己不值得相信,但是朱鮪肯站在他这一边,说明他在刘秀这场离间之计中还是有活路可寻。现在的李铁真是恨死了刘秀,恨自己以前总以为刘秀是个没什么立场的老好人,哪知自己现在就是着了这老好人的道。他和其他的绿林军将领们一样,以前总以为刘秀不过仗着是刘演的三弟,因此才捡便宜当上了将军带上了兵。而现在他第一次真真正正意识到刘秀的可怕,他心思的深沉,处事的冷静,以及那无以伦比的军事头脑,哪一样都超过刘演百倍。当年在宛城时,他能在事态不利于自己时,马上与刘演划清界限,表现得自己如同一个贪生怕死的鼠辈。这一刻他也是能用行动告诉自己,即便是自己坐拥洛阳三十万大军,他也依然将杀兄之仇铭记于心!

是他!他才是这天下间的王者!

李铁终于意识到了这一点——当年在宛城时,还记得那一句“刘氏当兴,李氏为辅”,当初的他和李通都是深信不疑。只是当初他们都以为兴的是刘演,辅的是自己兄弟。而后刘演失势,李铁便将这谶语中的刘氏套在了刘玄的头上,李通没有和他同流合污,他还在背地里笑话过其迂腐。现在看来,真正明白了这句谶语的人,乃李通是也!——原来真正当兴的竟然会是刘秀,而李通也正因为自己的义气和慧眼,选择了一个即将兴起的君主!

李铁终于明白了这句当年让李氏一族欢呼雀跃的谶语意指何人,但是他却是再没有了选择的余地,也没有回头的路。他静静的候在自己府中,如同一个给判了死刑的犯人。他下令一切人不得随意进出与舞阴王府,外面有任何风吹草动,都要立即向自己报告。

然,傍晚,朱鮪的使者赶到,说是有要事密奏。李铁在这洛阳城已经只敢相信朱鮪一人,当下命属下将那人给放了进来。那人言朱鮪有一密信于其,不得与外人得知,李铁便遣开属下,与其独处密室。那人从怀中摸出一封书信,李铁正低头观看时,他忽的又从怀中摸出一把匕首,一瞬间就将李铁的咽喉给割断了。

血从李铁的颈脖处汩汩冒出,他睁大了双眼看着那杀自己的人,对方手握朱鮪的令牌,一脸得意之色——才知这一切原是朱鮪迷惑的诡计!

他很想痛骂几句,可是咽喉处的疼痛已经麻木得让他再说不出一句话。他和对方之间就这样僵持了十几秒,终于是一头栽倒在地。

朱鮪的使者一把将其头颅割下,提起走到外,高声喝道:“李铁反叛,其罪当诛!大司马有言,只杀李铁一人,其他人等一律不予追究!”

此话一出,那些原本还愤愤然想着给李铁报仇的将士们就迟疑下来。

这时,朱鮪又和其他将军一起率领手下士兵冲杀进来,大喝道:“如有要为李铁复仇者,一律格杀勿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