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阴丽华万念俱灰的自漆里舍大宅而出,一路强忍住悲伤奔向远方。适才发生的一切如晴空霹雳般让她完全不敢相信——往日里柔情蜜意的夫君,此刻面对忽然出现的她,竟然是冷若冰霜无动于衷。脑子里挥之不去都是刘秀牵着那新娘子时满脸发自肺腑的笑意,他笑得是那样的开心,就仿佛上一次他们成亲时没有分别......

身后自漆里舍大宅中传出的丝竹乐声还萦绕在耳,人声鼎沸的环境中喜庆欢愉弥漫,可是于她却是一场灭顶灾难。那一寸一寸自心口而发越来越深的的疼痛,让她只想着快一点逃离这个伤心之地。

越快越好,越远越好......

直至跑出藁城很远,估摸着已入半夜,她才再忍不住跪倒路旁,嚎啕大哭:“为什么?为什么我只是希望能和他过两个人的生活就这么的难?那么难!”

邓奉一直牵着两匹马跟随在后,眼见她完全无法抑制住悲伤,也不禁手足无措。他真恨不得立时去杀了那个负心汉,可是他知道这样只会让她更加难过。而他实在不忍心再看她如此伤心,于是上前扶起她,道:“丽华妹妹,你就不要再哭了,就算你现在伤心而死,刘秀那个负心人也是不会知道的!说不定此刻他正怀抱新欢把酒言欢,哪里还记得你这个糟糠之妻!”

可是她根本不为所动,刘秀的另娶,已经完全让她伤透了心,可是她也完全再听不进任何的劝慰。她只是不停的流泪,眼神迷蒙地摇着头,在口中反复的念叨着:“他不会的......他绝不会的......他是那样的爱我......他是有不得以的苦衷的......”仿佛今日的出现是她的错!

而这冥顽不灵让邓奉勃然而怒,他抓起她的双肩使劲一掐,大喝道:“阴丽华——你清醒点!他已经另娶了,你只是他的下堂妻。哪怕你再这样自贱自怜,心有不甘,他也已经和别的女人拜堂啦!他不再只属于你一个人的刘秀了,不再是你一个人的丈夫了!此刻只怕已经抱着另一个女人在洞房了!他的身边躺着的,他怀里抱着的是真定王府联姻的女子。你阴丽华这刻对他而言,什么也不是,什么也算不了!”

这话如风驰电掣般,让阴丽华一呆,让她清醒意识到自己为刘秀所想的开脱之词都显得那么的牵强可笑,可是这种清醒只会让她更加的痛不欲生。她愤怒地将他握住自己肩膀的手推开,一边用双手捂着耳朵,嘶吼道:“我不要听——不要听——文叔哥说过爱我的,他今生不要任何女子,只要有我就好!他会另娶,乃是形势所迫,他不会真心爱那个女人的,绝不会的!”

她这种不愿认清现实的鸵鸟意识,让邓奉怒其不争,他上前一步,将她捂着双耳的手拉开,一字一句的沉声说道:“你不想听,也得听!你给我听好了,阴丽华——你所谓的爱你至深的夫君,为什么他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见到你就像不认识一般?为什么你前脚离开,后脚他就能和另外的女人携手拜堂?他若真是爱你,将你放在心上,哪怕今日这刘扬纵有百万兵马,他也绝不会折服!他若是真是爱你,哪怕死也会要和你在一起,这天下于他而言,又能算得了什么!”

他字字铿锵有力,击得丽华连最后的防卫也不能再维持——从来口口声声爱她胜过一切的男人,转眼就为着天下将对她的忠贞誓言舍弃。每一个人都是那样的百般阻挠她来见刘秀,以为他们多年来的深情,会让他在见到她的那一刻,奋不顾身抛下一起,只为不让她伤心。可是所有的人都错了,大家都错了,连她自己也自以为是的错了——他是爱她,可是他更爱这个天下!更重视眼前和真定王府联姻的大局!

在天下面前,她只能退让!

她原以为刘秀和这个时代的其他男子是不同,他是那样的爱她。在邓家第一次见到她时,就深深为之倾倒。而后两人一起在太学时的欢乐时光,仿佛都还历历在目。再后来因为起兵,他们在乱世中紧紧相依。直至他被更始集团压制,早不保夕,她都是义无反顾的选择了和他站在一起。可是如今,那些指天而立的誓言还犹在耳畔,他却是牵着另一个陌生女子的手,要再与人结为夫妻。此刻新欢在怀的他,可曾想过流落在外的自己会何等伤心?何等的惆怅?

她曾经自豪的将他认定为自己在这个时代中的依靠,当成她的天她的地,有他在一切就都安心。可是现在,在他们新婚不到半年,她的天就塌了,地就裂了,让她在这样摇摆不定的时代中无所适从。

那种针尖般的刺痛再次在她的心口一点点化开......

她感到头有点晕,可忍是强打着精神。

邓奉也瞧出她气色不对,担忧地道:“丽华妹妹,你怎么了?”

阴丽华无力的摇摇头,忽然感觉到那种自心口而发的疼痛越来越浓,捂住胸口艰难地道:“邓奉哥哥,我......我心口好痛!”说完眼前一黑,整个人就歪倒在了邓奉怀中。

邓奉急得大叫:“丽华妹妹,丽华妹妹!”

可是她完全没有反应,邓奉急得抱住她就想往藁城回去,可是走两步一想——此刻刘秀说不定正在洞房快活呢!想起阴丽华是为他伤心至此,便又气愤的抱住她向周边的小县城而去——也不知道丽华这是怎么了,得快点找个郎中看看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