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玄得传国玉玺后,洛阳也是捷报传来——汉军定国上公王匡攻拔洛阳,斩杀了新莽王朝太师王匡、国将哀章。

洛阳的攻陷让刘玄喜不自禁,与此同时,绿林军将领们和南阳豪杰们迅速壮大的势力也让他越发不安。这些人并非真心臣服于自己,目前最好的还是在刘氏一族中培养自己的亲信,他将目光锁定了同一脉的族兄刘赐。刘赐和刘玄的关系比刘演哥几个还要亲近,当年刘玄在舂陵时,常常给刘演、刘稷压着,可刘赐对他是相当好的。因此,刘玄也会在刘演死后,不顾绿林军和南阳豪杰的反对坚持将刘赐立为了新的大司徒。此刻的刘赐也意识到了这点——刘氏一族在这汉军中并不好混,他们没有兵权!刘赐身为刘氏一族在汉军中地位最高者,因此心中也开始暗暗为此打算,他极力的说服刘玄,在自己族中多多培养人才,以便让刘氏族人在朝中占据更多有利的位置。

长安和洛阳,两座天子大城,已经尽在汉军之手——这个消息让刘玄欣喜若狂,当即在行宫中大摆筵席,连刘秀这样一个虚位没有功劳的人也给请了去。大家喝酒聊天,好不开怀!

莺歌燕舞,鼓乐齐鸣,筵席一直从刘玄的宝座摆到了殿门口。

座中皆是绿林军和南阳豪杰一派的人,而刘氏一族中却是除去大司徒刘赐,就剩下了位居末席的刘秀。刘秀和邓晨、阴识坐在一处,他瞧着这满殿的欢愉,心里忽然涌出一股哀思——大哥若是还在,看到今日攻下长安、洛阳,匡复汉室江山,该是怎样开怀?

他想起了刘演,神色中就忍不住涌出些许哀伤——全然落在张卯眼中。

酒过三巡,绿林军那些草寇,就全然没有了章法。胜利的愉悦冲昏了他们的头脑,一个个哪还有半点汉军重臣的仪容?他们当着刘玄的面光棒赤膊,大呼小叫,猜拳赌酒,就如同街头巷尾酗酒闹事的小混混。这等情形让一直放纵他们行为的刘玄都不由微微蹙眉,此时朱鮪醉醺醺地端着酒杯上前,叫道:“圣公——来,我敬你一杯!”

刘玄一愣——他当皇帝都大半年了,朱鮪竟然还当众喊出了自己的字来,哪怕他平时再随着这些人摆弄自己,这口气却是咽不下去,当即脸一黑,并不端杯回应。

一旁刘赐喝道:“朱鮪,我等身为臣子怎可直呼皇上之名?殿前失仪,还不快向皇上赔罪!”

朱鮪连刘玄都不放在眼里,何况刘赐,哈哈一笑:“口误!口误!还请皇上不要怪罪,臣自罚一杯!”说着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凑近刘玄道:“臣已满饮此杯,皇上快快请吧!”言语中满是调笑,哪里有半分认错的心态。

刘玄更加恼怒,鼻中闻到朱鮪满身酒气,厌恶的将头一偏——正好瞧见了居于末位的刘秀,他正从容自若的自斟自饮,端的是一派温文尔雅,在一众嘈杂喧哗的绿林军将领中,显得特别颇懂礼数。刘玄心中赞赏,再望一眼已经一脚踏到自己宝座位置的朱鮪,觉得这些家伙哪有半点将自己当天子了?心中恼恨,可毕竟不敢得罪朱鮪,只得指着下方不悦地道:“诸位,今日我汉军已经是得了天下的大军,可你们的行径怎还和从前一样形同草寇!”

皇帝发火了,大家都慌忙收敛,又听刘玄高声道:“适才你们喝酒时,朕看了,唯有武信侯言行举止间有我大汉宗室弟子之风,不似诸君,乱糟糟一片,成何体统?”

大家这才注意到各自间的失仪,以李铁、申屠建为首的南阳豪杰们到底是氏族大家,多少为自己在殿上的放肆不好意思。以朱鮪、陈牧为首的绿林军们就不爽了,要知道刘玄这个皇帝还是他们推举的呢!你丫现在当了天子,就嫌弃我们这些人了,太缺德了!他们嘀嘀咕咕着,正想着怎么反驳刘玄。张卯瞅准时机,上前拱手行了个大礼,道:“陛下,我们这些人是不懂礼法,我们都是粗人,可我们都是一门心思忠于陛下的!看陛下得了天下,我们一高兴,可不就忘乎所以了。”这话说得似乎还真合理,绿林军众人都高兴起来,均附和着道:“是啊,是啊,我们都是太为陛下开心!才殿前失仪。”

如此刘玄也不好发怒了,本以为张卯该收了,哪知他话锋一转,故作不经意地道:“今日君臣同欢,武信侯居然还能保持冷静,完全不参与其中。只怕是心里还在怪皇上杀了他的大哥,因而也不为皇上高兴,更不愿意和众将们同乐了。”

好一个四两拨千斤!

绿林军乐的没有章法,那是为着皇上高兴!刘秀注意礼仪,不与他们乱来,倒是他心中不乐意刘玄好!

刘秀心中一凛——万万料不到张卯竟然将话题转移到自己身上!连忙看向刘玄——他投降自己的目光中果然是已露狐疑!一时间也是慌乱。

朱鮪等人都笑了,他们虽然早不将刘秀看在眼里,可是自己毕竟是杀死了他的亲大哥,若能借此将刘秀斩草除根,他们绝对乐意为之!

朱鮪正站在刘玄的身边呢,见他明明已经起疑可是又似乎又拿不定主意该怎么办。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朱鮪借着酒劲将桌案一拍,高声喝道:“刘秀,你可有何说法?”

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他这一拍案大喝,不光是身边的刘玄,就是满座将领都是一骇。陈牧、李铁、申屠建等心中暗喜,李通、邓晨、阴识是暗自忧心。

刘秀大骇,慌忙拜倒在地,连连道:“陛下明鉴,臣绝无此意!绝无此意!”

刘玄疑心已起,顺着朱鮪的话道:“那为何你不和诸将同饮呢?可是真如张将军所言?”看似和善的神态中杀机浮现,语气中对张卯的话像是信了有七八分。

刘秀背脊发凉,然,只一瞬间他立即镇定下来,道:“臣不参与欢愉,乃是在为陛下忧心?”

满座哗然,朱鮪哈哈大笑:“陛下都已经得了长安和洛阳,天下指日可待,还有什么可忧心的?你休得糊弄!”

刘玄也是冷笑——老子都是堂堂天子了,还用得着你这样一个朝不保夕手无兵权的人为我担心?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