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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工厂在郊区,方圆五里都只有一家宾馆,那宾馆条件非常一般,而且今天也没有大床房,只剩下标间。副总本来派司机把方汝心送到市区,“银座那六个都住在市中心的锦绣宾馆,那里条件很不错,”然后还专门强调,“邵总在1676房。”

看来他们是信了餐桌上的那番话,不过尽管如此,他们也没觉得方汝心就怎么样,毕竟男欢女爱,正常事一件。但如果是没跟方汝心接触之前就得知此事,那大抵会对她产生不好的印象,不过这个不好倒也不是因为别的什么,而是担心她会跟老公一起,盘剥企业的利润,帮忙抬息什么的,但接触之后,他们非常相信方汝心的人品。

“副总,您的好意我心领,但我今晚还是想就近,实在太累了想躺着,坐一两个小时的车也很难熬。”

“方小姐今晚喝了不少酒,会不会感到身体不适?我们这边有专门的医生,把他叫过来看看?”

“不用麻烦,这点酒对我来说还好。”她踩着高跟鞋,步伐也没有不稳,想来的确是没醉。

一行人从场子中央的空地经过,隔着那道矮墙,传来一些细微的声响。

方汝心指了指那边,正色道:“副总,这事准备怎么办?”

“我们新厂在一个比较好的位置,已经装修好,但不能立刻搬进去,还得空三个月。”

“你得告诉我非常确切的时间,几月几日。”

“四月五日。”

“这边的旧厂打算怎么处置?”

“大概会租出去。”

解主任感慨道,“如果以后咱们真的成功了,传统皮草越来越少,那养殖的狐狸就能越来越少,同时市场上的假肉应该也会少些。这么想想,还真是感觉为社会做了贡献。”

这话让一行人都笑起来,爽朗的笑声一直传到天际。

几个男的陪着方汝心一起,边走边聊,一直把她送到宾馆。

她没有再去想餐桌上发生的事,刚开始那阵子或许呆滞了五分钟,但很快她又进入工作状态,电脑拿出来,相机摆着,开始根据今天获得的资料撰写报告。

两小时后,她忙完,彼时也到了夜晚十一点。她转了转酸胀的脖子,站起来活动筋骨,扭头间看到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亮了一下,她立刻跑过去一看,失望地发现并不是邵寻发来的短信。

她心里惴惴的很难受。

都这么晚了,他跟庄翊再闹也应该结束?或许可以给他打个电话问平安。可万一还没谈完,这一通电话打过去可就不太好,还是再等等吧。

为了缓解那种焦虑,她从行李箱里拿出睡衣,准备去隔断间洗澡。

结果刚把头发拆下来,手机就猛地振动了起来。

她立刻关掉热水,捂着浴巾跑过去一看,果然是邵寻打来的。

“喂!”

她担心他,那是发自内心的急切,结果他倒好,半天不吱声,她“喂喂”了好几次,最后甚至惊惶地抓紧手机,“邵寻,你没事吧?!”

他这才慢悠悠地开口,“……你在几楼来着?”

他的语气很平静,跟平常毫无二致,这让她稍稍放下一颗悬着的心。

“五楼,509,出电梯右拐,走廊尽头这里。”

“把门开着,我马上就到。”

她坐在床边等他。

他风风火火地进来,把门“哐”地关上。

她仔细打量他,唯恐错漏一处,发现他脸上没什么青紫,衣衫也是齐整的,应该没有打架。徐徐舒了口气。不过想想也是,邵寻跟庄翊这种要奔四的男人,就算争得再凶应该也不会打架吧?

“发生了什么?”她问。

“没什么。”

他看到桌子上有半杯水,走过去一饮而尽,好像很渴的样子。

“那边水壶还有,烧开了放冷的,你可以随便喝。”

他走到她身边坐下,身上带着一股浓烈的酒气。

天哪,居然喝了这么多酒,这几个男的到底在干什么?

她一晚上心脏都没揣回窝里,他这一过来,也不知道自觉汇报情况。

她用力推了推他,“邵寻,到底怎么回事?你跟庄翊怎么解决的?”

“你生气吗?”他点了一根烟自顾自地问,“如果真是我一手策划的。”

方汝心根本不关心这个,“我问你跟庄翊到底解决了没?他以后还会不会找你麻烦?”

他抽着烟,没吭声。

她等了好一会儿,心急如焚,音量便高了几分,“邵寻,回话!”

“其实庄翊有些说得没错,一直以来,获益最大的,的确是我,”他自嘲地勾勾嘴角,“搞得像我故意设的局,利用银座,又利用你。”

她皱起眉,“邵寻,你到底有没有事?后续还会有隐患吗?”

“对不起,”他说,“我之前斥责你急功近利,但现在发现,原来我比你贪婪的多得多。我没有资格说你什么,或许,正是因为我做了一个不好的榜样……”

邵寻跟魔怔了似的,在那自言自语,眼睛里全是红血丝。

方汝心忍无可忍,抓着他衬衣,并把他肩膀扳过来。

“别说这些废话行吗?我根本不关心!我现在就想知道这个麻烦到底解决了没!”

“方汝心,难道你不想知道真相吗?其实那件事错不在你,而是我。一切的源头都是我。如果我诚心诚意,用银座的名号来投资,然后接货拿去销售,利润分成不会存在任何纠纷,也就不会有七三、六/四这些幺蛾子!而你一旦看到那份文件的落款是银座,也就懂得不能拿去用,后续不会被他们指责泄露合同。”

方汝心急的眼睛都红了,一个劲地在那摇头,表示我不想听这个。

“是我想吃鱼腹,想要自立门户,然后跟老东家产生纠纷,其实你在这次事件里,不过是个细枝末节罢了,但两方没撕破脸之前,只能把愤怒和不满都发泄在你身上。”

她眼泪流了下来,他慌乱地给她擦去,“汝心,我真的欠你一句对不起……”

她仍旧摇头,“我求你不要跟我说这个……”

这时候他才终于,真正把她的话听进去,略微怔愣了一下,“你怎么了?”

“这话该我问你!”她哽咽了一下,“我好怕你出事……”

一阵静默。

他骤然舒缓下来,目光十分柔和。

伸手揽她入怀。

一碰到那宽厚的胸膛,她终于大胆地哭出声,“邵寻,我求你以后不要这样,交际场的原则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你却一再闹大,让场面那么难看。我怕得不得了,一度以为你是想惩罚我、教训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