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月光确实不是很明亮,不过对于灯火通明的榆次县衙来说,有没有这点月光还真的无所谓。之所以平日里晚上就没什么人的县衙今天竟然都没有回家,是因为奉行黄老之道的榆次县令破天荒的第一次在大晚上的还在县衙大堂“办公”。而衙门里其他佐官和衙役们也基本都一个不落的都候在大堂或者大堂之外,差不多将大堂内外塞了个满满当当。虽然今天搭档内外人非常多,可是此时却都一声不吭,气氛看上去十分压抑。

其实县令大人也不想这样的,就在半个时辰之前他还在城南的别院里搂着他的小妾快快乐乐的吃着火锅唱着歌,可鬼知道怎么就来了一群看上去就不太好惹的锦衣卫打断了县令大人美好的晚餐时刻。神奇的是这群锦衣卫带头的居然是锦衣卫太原千户所千户任逍遥!更神奇的是跟着锦衣卫一起来的还有县里的教谕王良王老先生,嗯,或者说是王老先生给锦衣卫带的路。要知道自己这座别院那可是连本地锦衣卫坐探头子郝仁那都不知道的所在啊!这个王老先生平日里看着多么温文尔雅的一个君子楷模,他怎么会知道这座别院的呢?哎~果然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县令大人此时坐在大堂上的心情是忐忑的,虽说这年头当官儿的养个外宅妇不算什么事儿,可要是堂上端坐着的那位太原锦衣卫千户大人真要是吹毛求疵,参他一个有伤风化或是行为不端那也够他喝一壶的了。于是忐忑不安的县令大人就可怜巴巴的被任逍遥拎到了这一个月都不来几次的县衙大堂上,用他那同样可怜巴巴的小眼神“含情脉脉”的仰望了千户大人快半个时辰。。。。

县令大人“痴情”的眼神并没有引起任逍遥的一丁点注意,他自打到了榆次县衙就叫人把县衙里的所有过往文书、账簿、施政记录、等等但凡是带字儿的都搬到了大堂之上。然后二十几个锦衣卫在王义和王良的带领下一人领了一大摞就去堂后查看了,发现一条问题便递一张条子到任逍遥手里。这半个时辰里差不多已经递出来十几张条子了。

任逍遥逐一看着递上来的这些“条子”,表情很专注,偶尔看到哪张条子的时候还咂咂嘴,对有的条子则“呵呵”一声冷笑,还有的条子则让千户大人嘴角一撇一脸不屑。。。随着条子递上来的越来越多,千户大人的表情倒是越来越少了。慢慢的任逍遥仿佛对这些条子失去了兴趣,低声嘱咐了一下负责递条子上来的钱老三让他不必再往上递条子了,查完后直接在后面就全部整理好了再说,说着还把已经看过的那些条子还给了钱老三。

钱老三领命接过条子去了后面,随着钱老三身影往后飘去的还有县令大人忐忑而又懵逼的眼神。县令大人到现在还不明白这位千户大人到底要干什么?这榆次县能有什么问题?本县令奉行无为而治,自打上任以来,这榆次县两年内没发生一起命案,其他小案子也没有错判冤判的,县学里出了二十八个秀才,六个举人,农桑水利等事也全都井井有条,县里不说夜不闭户,起码那也是路不拾遗啊,堪称当今世上道德之乡的典范来的。你这大半夜的不睡觉也不让别人睡,难道你还能从我这榆次县的鸡蛋里挑出什么骨头不成?了不起让你参我一个有伤风化、行为不端罢了。

想了半天觉得自己还是很有底气的县令大人终于坐不住了,可也没舍得起身,就在座位上向任逍遥一拱手:“千户大人,不知你此次前来到底所为何事?要知道你这次来可没有刑部的驾贴,本县出于身正不怕影子斜才让你观阅本县的各类文书。可千户大人你到底要干什么总得告诉下官吧?还有,你惩治你的下属,我管不着。可你不能把县衙里所有人都困在这里不让回家啊?你这不按套路来啊?”

刚打发了钱老三的任逍遥似乎是对半天没吭声只顾擦汗的榆次县令突然开口有些诧异,略带好奇的上下打量了这位奉行“黄老之道,无为而治”的县令大人一番。然后才轻笑着开了口:“呵呵,李大人。既然你都身正不怕影子斜了,那就再耐心等一会儿,本千户自然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在此之前,还辛苦你为我介绍一下榆次县的各位同僚。哦,跪在外面的那些本地锦衣卫就不劳李大人费心了,他们我自然都是认得的。”

“呃。。。呃。。。”被任逍遥不软不硬的噎了回来的李县令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好,“呃”了半天也没想出来自己该怎么接任逍遥这句话,李县令心说你这锦衣卫千户好生奇怪,莫非你大老远从太原跑到榆次县来就是为了认识认识这里的官吏?哎呀我去,别说你不认识,我在这里两年年了也就认识主簿贺寿,教谕王良,哦,还有你们锦衣卫着这里的百户赵阳和试百户郝仁。。。“这个,那个,千户大人呐,你这是要做什么呀?这榆次县各位同僚那都是奉公守法,勤政为民的啊。如果说千户大人从哪儿得知了这里出了什么害群之马,还请千户大人告诉下官,下官查明后一定严惩不贷。”

李县令也知道自己连自己下属都认不全这件事要是让任逍遥知道了那就不光是丢人了,到时候人家可就不会光参自己有伤风化,行为不端了,便是直接说自己渎职那也都一点毛病都没有。

任逍遥见李县令顾左右而言它,也不跟他计较,依旧呵呵一声轻笑,也不管那李县令如何,直接把话头递给了一直站在县令身后眼观鼻鼻观心的贺寿。“既然李大人不方便,那么这件事就劳驾贺主簿来吧?”

“不敢当大人说劳驾,大人但有吩咐,下官自当尽心尽力。”贺寿闻言后拱手回话,说完便将堂下众人一一为任逍遥介绍起来。要说这贺寿也算是沉得住气的,虽然他也不明白为什么任逍遥突然带着大队锦衣卫杀到这榆次县城而太原方面自己弟弟一点风声都没能传过来,可他十分有信心不管这任逍遥来榆次要干什么,自己都能应付得了。

李县令一见自己最得力的下属贺主簿出马了,自己也就乐得清闲,既然不知这锦衣卫千户此来到底要干什么,反正李县令相信自己肯定不会有事,再怎么说自己那也是如今他们锦衣卫指挥使纪纲纪大人的姑父的小舅子的表姐夫的侄子。咳、即便拐了这么多弯,可那也是亲戚不是。我还真就不信了,你能把我怎么着?哼~

觉得自己底气更足了的李县令一甩袖子,微不可闻的哼了一声,茶杯一端,老神在在的开始品起茶来。既然觉得自己不会出事,这位县令大人也就不在乎任千户来这儿搞这么多事倒底是想干嘛了。

贺寿十分认真的将县衙里的每一个人都给任逍遥介绍了个遍,而且介绍的十分到位。除了姓甚名谁身担何职,还介绍了谁谁谁曾经有过什么样的“光荣事迹”,一时间好像这县衙里全都是为国为民立过功的贤官良吏。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李县令依旧品着他那杯早已经凉透了的茶,任逍遥也一直保持着微笑随着贺寿的指引将人一个个的看在眼里。就在贺寿介绍完最后一个人的时候,钱老三也将后面整理好的一本不太厚可也不算薄的小册子呈交给了任逍遥。

任逍遥快速的翻看了一遍,不再理会榆次县衙的诸人,转身对累了半天刚从后堂来到大堂的王义说了句让榆次县衙的众人全都惊呆了的话:“就按这个先将人都关在县衙大牢吧,今天大家都辛苦了,待明日再一一审问。”任逍遥话说一半却是冲着王良躬身一抱拳“王先生,今晚的事还要劳烦您老向县令大人解释一下。我这边还要去处理一点儿锦衣卫的家务事。”

“不敢,不敢,这是下官分内之事。”王良也是躬身回礼跟任逍遥客气道,只是话里话外全然不觉得自己一个县学的教谕来趟这趟浑水算什么“分内之事”?

任逍遥也没在意那些话里话外的细节,跟谁也没打招呼,径直就往外走去,只有钱老三一声不吭的跟了上去。任逍遥和钱老三走后,王良来到李县令面前行了个礼,笑眯眯的请了李县令去了后堂,说是有重要政务要说与县令大人,说完便会送县令大人回家休息了。李县令这会儿也觉出事情好像很不对劲儿了,听任逍遥那话里的意思,自己的县衙里莫非有不少人做了什么犯了锦衣卫忌讳的事?要不然怎么说都关起来呢?可要真出什么事儿了我亲爱的贺主簿咋啥都没跟我说呢?

一脸懵逼的李县令被王良“牵引”着去了后堂,刚才听见任逍遥说“都关起来”的众人在惊呆之后终于也缓过神来,一时间县衙里陡然就慌乱了起来,喊冤的,求饶的,喝骂的,失魂落魄的,嚎啕大哭的,吓尿了的全都有,看的王义桀桀冷笑,心说就这种知道自己案发要被抓的各种表情还真是看不腻啊。。。

不过倒有一人例外,这人既不吵也不闹,不像被吓到的样子,也没有一丝的慌乱,这人就是榆次县主簿贺寿。贺寿这会儿很冷静,或者说他从来就没有不冷静过。之前不知道任逍遥来榆次要干嘛,必须要冷静的看着,不能自己露出什么马脚来。现在知道了,露不露马脚虽说也无所谓了,可习惯和性更决定了贺寿依旧还是一副古井不波的样子。哪怕王义第一个点了他的名字后一个锦衣力士拿着枷锁来到自己面前,贺寿也就只是撇着嘴冷笑一声就一副随便你们想怎样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