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苍宁点头,跟着微微叹了口气:“不错,紫色。我想,这紫眸应该就是你们的种族特征,而并非巧合。云儿,我……”

云墨染抬头,对上了他那双清澈如山泉的眼眸,也看到了他眸中掩饰不住地担忧。微微一笑,她轻声开口:“你在担心?担心什么?”

“我……”赫连苍宁迟疑着,无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我只是觉得……”

“我明白你的意思。”云墨染又笑了笑,语气中的坚定不容置疑,“宁皇叔,我只是想告诉你,无论我来自什么种族都好,只要你还愿意要我,我便是你的。”

“我要的。”赫连苍宁点头,“无论你来自什么种族,只要你心中还有我,你便永远是我的。”

云墨染笑得更美:“既如此,你还怕什么?”

赫连苍宁侧头看着她,片刻后突然微微一笑:“我不怕。”

看到那绝美的笑容,云墨染却立刻转过了头:“宁皇叔,你莫要对我笑,我对你的笑容没有抵抗力……”

一路回到锦城苑,赫连苍宁与云墨染刚刚在椅子上坐定,风无求便一溜小跑地奔了进来:“王爷,姑娘!”

赫连苍宁点头:“怎么了?”

风无求眨了眨眼:“琪妃娘娘与飞映皇子来了,说要见您。”

“琪妃是谁?”赫连苍宁本能地反问,接着却又恍然地自己接上,“东陵飞映的母妃?那个带发修行的女子?”

“就是她。”风无求答应一声,“她说想与王爷说几句话。”

说几句话?赫连苍宁只觉得心中微微一动,似乎预感到了什么,立刻点头说道:“有请。”

风无求应声退下,片刻后带着琪妃与东陵飞映迈步而入,接着转身退了出去。赫连苍宁起身施了一礼:“见过琪妃娘娘。”

“妾身不敢!”琪妃紧紧盯着赫连苍宁俊美无双的脸,眸子里有着令人看不懂的亲切与迫切,“冒昧打扰,还望十九皇叔恕罪!”

“不敢,娘娘请坐,三皇子请。”赫连苍宁抬手示意,请二人落座,又命人奉了热茶上来,“不知娘娘驾临,有何指教?”

“妾身……”琪妃张口说了两个字,后面的话却似乎不知从何说起,只顾将一双眼睛牢牢锁在赫连苍宁的脸上,眸子里渐渐泛起一抹凄凄的微光。

云墨染见状,自然以为她在顾忌自己的存在,便起身说道:“娘娘与十九皇叔慢慢谈,墨染先行……”

赫连苍宁一把握住了她的手:“云儿……”

“不!云姑娘误会了!妾身绝无此意!”不等赫连苍宁出口挽留,琪妃已然急急忙忙地开了口,“云姑娘医好了映儿的怪病,妾身铭感五内,岂会设防?何况云姑娘乃是十九皇叔心上的人,妾身能对十九皇叔说的话,自然不怕云姑娘听到。”

此言一出,二人齐齐一怔,云墨染已经略有些赧然地开口:“娘娘怎知……”

琪妃微微一笑:“云姑娘不知自己与十九皇叔站在一起有多么般配吗?天上地下,再没有任何一个男女能取代云姑娘与十九皇叔之中的任何一个。何况,十九皇叔看云姑娘的眼神是至死不渝,云姑娘看十九皇叔的眼神则是不离不弃。妾身是过来人,自然看得懂。”

这话听在耳中显然令赫连苍宁十分受用,脸上一贯的淡漠略略缓和,点头说道:“多谢娘娘美言。请问娘娘此来是……”

“妾身……唉……”抬头看看室内除了他们四人之外再无别人,琪妃苦笑,突然长长地叹了口气,语出惊人,“请恕妾身冒昧:寒烟和寒雨,可还好吗?多年不见,不知她们是否还记得妾身这个故人……”

什么?!

云墨染吃惊之余,居然不自觉地跌坐了回去,万料不到琪妃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玉寒烟乃是赫连苍宁的生母,玉寒雨则是她的五哥云玉琅的亲生母亲,琪妃远在曼陀国,怎会认识她们?!而且居然还说什么……故人?

纵然一向沉稳镇定,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赫连苍宁却依然忍不住因为这句话而微微变了脸色,目光更是陡然一凝:“娘娘来自前朝?”

用的虽然是问句,语气却是肯定的。而琪妃既然说出这样的话,自然并未打算隐瞒,只是痛苦地闭了闭眼睛,点头说道:“是……妾身是……罪人……”

罪人?

赫连苍宁眉头一皱,突然听到房门被轻轻敲响,阡陌的声音突然传了进来:“王爷!”

“进来。”赫连苍宁扬声答应,“娘娘请稍候!”

阡陌推门而入,看到琪妃与东陵飞映先是一怔,接着点头为礼,这才走到赫连苍宁耳边,俯身低语了几句。

“什么?!”赫连苍宁再度变了脸色,刷的转头看向了琪妃,“你说……”

“是,绝无差错。”阡陌退后几步点头,“属下告退。”

真是来得快去得也快,不等几人明白过来,房中已经没了阡陌的影子。而这一次,换成赫连苍宁紧紧盯着琪妃满是痛苦的脸,声音居然有些不稳:“娘娘方才……说自己来自前朝?那不知娘娘究竟是……”

琪妃的身躯突然泛起了一股轻微的颤抖,似乎不胜痛苦,脸上却硬是挤出了一丝微笑:“不敢欺瞒十九皇叔,妾身的母亲与寒烟和寒雨的父亲是亲姐弟,妾身是她们姐妹二人的表姐!”

赫连苍宁双手一紧,瞬间紧握成拳,尖利的指甲更是刺入了掌心,好不疼痛!接着这股刺痛强迫自己恢复了惯常的冷静,他沉静地开口:“母妃的父亲只有一个姐姐,当年嫁与天阳国惠安帝为妃……”

惠安帝便是天阳国末代帝王东丹英洛的父皇,当年驾崩之后将皇位传给了太子东丹英洛。只不过他怎么都不曾想到,就在他离开人世之后不久,天阳国便遭遇了亡国之祸。

“是。”琪妃点头,却突然泪如泉涌,“妾身便是惠安帝膝下的不孝女,天阳国末代帝王东丹英洛的妹妹,东丹英琪!”

“啊!原来……”

“云儿!”

琪妃此言一出,云墨染忍不住失声惊呼!当日东陵飞映说他的母妃乃是前朝某位后妃的妹妹,原来并非实情,想必他是有所顾虑,才会有所隐瞒的吧?

不过她的惊呼声刚刚出口,赫连苍宁便立刻阻止了她,却阻止不住自己眼中那复杂的光芒!“东丹英琪”四个字听在耳中,赫连苍宁的眼中有惊喜、有不安、有欣慰、有疑虑……凡此种种,着实令人看不懂。

琪妃哭得痛快而痛苦,似乎要将十几年来所有的委屈全部发泄出来:“妾身……是天阳国的罪人……若非因为映儿跟晔儿,妾身早已……可是妾身虽然苟延残喘到了今日,却是生不如死……如今听闻十九皇叔到来,才想起还有故人远在赤凤国,是以冒昧打扰,还望……十九皇叔……恕罪……”

赫连苍宁沉默。看着泪流满面的琪妃,他突然起身走到她的面前,掏出一块洁白的锦帕递了过去:“世事无常,本就令人徒叹奈何。娘娘既知这世上还有故人在,便不该如此糟蹋自己,千万珍重。”

万料不到赫连苍宁居然会说出这样一番话,琪妃惊喜万分地猛然抬头:“十九皇叔!你……你……”

“母妃与雨姨尽皆安好,娘娘但请放心。”赫连苍宁微微一笑,笑容暖如朝阳,“她们若是知道此处还有娘娘这位故人,想必同样十分开心,十分挂念。请娘娘……千万珍重。”

不过片刻之间,赫连苍宁已将“千万珍重”四字重复了两次,其中有着太多无法说出口的内容,否则他的眼神不会越来越复杂。

“好,好……”对于这些无法说出口的内容,琪妃似乎隐隐有所察觉,不由站起身接过了绢帕,仔细地看着赫连苍宁的脸,“有十九皇叔这番话,妾身总算安心了些……那日与十九皇叔初次见面,妾身便觉得十九皇叔的容貌……”

“娘娘!”赫连苍宁依然微笑,眸子里的光芒却陡然变得锐利,“有些事情心里明白就好,说得太透了容易惹祸上身,不管是对自己,还是对别人。”

这句话显然另有深意,琪妃浑身一颤,瞬间灵台清明,慎重点头:“是,多承指教,妾身惭愧!”

十九皇叔,莫非我心中的怀疑竟然是事实吗?那么你此来曼陀国是否另有深意?然而不管怎样,我相信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而这,已经够了。

平复下心神,琪妃又与赫连苍宁闲聊片刻便起身告辞了,将二人送至门口,赫连苍宁突然开口:“三皇子。”

“是。”东陵飞映停步转身,“十九皇叔有何指教?”

是他的错觉吗?为什么突然觉得赫连苍宁看他的眼神变得很温暖,仿佛在看着自己人一般?十九皇叔一向是淡漠的,看人的目光虽不冷,却很淡,怎么如今……

赫连苍宁迈步走到东陵飞映面前,看着他的眼睛呆了许久,才轻声说道:“自今日起,你与四皇子还有琪妃娘娘若有事需要求助,我是值得你们信任的选择。”

东陵飞映一怔:“十九皇叔你……”

“不要问我为什么。”赫连苍宁淡淡一笑,笑容美不胜收,“我只能告诉你,不是任何人都有这个资格,而我这样做,并非不需要理由,只是我现在什么都不会说。”

赫连苍宁这番话中未曾说出来的意思比说出来的意思要多得多,然而东陵飞映同样是聪明人,立刻便微笑着点了点头:“是,多谢十九皇叔照拂,飞映会谨记在心!”

赫连苍宁点头:“去吧,好好照顾琪妃娘娘。”

东陵飞映躬身施礼,接着退了下去。赫连苍宁又在门口站了许久,才转身走回房中,却接着脚步一顿:“你……只管看着我做什么?”

云墨染盯着赫连苍宁俊美的脸似笑非笑,片刻后才开口:“没事。”

“没事?”赫连苍宁故意冷哼一声,“你这种眼神叫没事?说,究竟在想什么?”

“我在想……”云墨染眨了眨眼睛,“阡陌方才跟你说的,与琪妃娘娘说的……可能是一回事吧?”

赫连苍宁本能地愣了一下,接着无奈地笑了起来:“云儿,你要不要这么聪明啊?若是如此,以后我在你面前岂非无所遁形了吗?”

“如此说来,我猜对了?”云墨染的眸中掠过一抹促狭的神情,“方才阡陌在你耳边说的便是琪妃娘娘的真实身份吧?”

事到如今,还能否认吗?赫连苍宁点头,眸中的光芒再度变得十分复杂:“不错。你应该还记得,之前琪妃与我第一次见面时便十分失态,说什么‘我不是他’,当时我便觉得十分蹊跷,因此派了阡陌秘密去调查琪妃的来历。方才阡陌告诉我说,琪妃来自前朝,乃是天阳国末代帝王的亲妹妹……”

云墨染了然地点头:“你倒有心,只从琪妃娘娘的一句话中便起了疑心。那……阡陌方才也告诉你琪妃娘娘是你母妃的表姐了吗?”

“这倒不曾。”赫连苍宁摇头,“或许是因为时间紧迫,他还来不及更加深入细致地调查。”

“哦……”云墨染点了点头,脑中先后浮现出了东丹英琪与玉寒烟、玉寒雨姐妹的脸,接着又浮现出了东陵飞映与赫连苍宁俊美的面容……

就在这一瞬间,云墨染只觉脑中灵光一闪,跟着忍不住叫了起来:“啊!我明白了!我知道为何当初我会觉得三皇子的眼睛与你的眼睛那么相似了,原来你们的母妃是表姐妹!”

不错,虽说人有相似并非稀奇事,但毕竟并不常见。赫连苍宁与东陵飞映来自不同的国家,若非之间还有这丝关系,只怕也不会有那样的相似吧?

赫连苍宁闻言不由一怔,继而苦笑一声说道:“云儿,原来到了最后,你才是那个最先识破这些盲点的赢家,佩服。”

得到他的赞誉,云墨染不由得意地笑了笑,接着试探一般问道:“可我依然觉得,你对琪妃娘娘和三皇子的态度突然变得如此温和,应该不仅仅是因为这层关系吧?俗话说‘一表三千里’,何况你们的母妃已经是表姐妹,那你们之间的关系其实已经很远了……”

面对云墨染那双洞若观火的眼眸,赫连苍宁竟然觉得心中一跳,面上却丝毫不动声色:“不是因为这个,那是因为什么?”

“我……不知道。”云墨染淡然一笑,轻轻摇了摇头,“不过你放心,只要是你不愿意说的事情,我绝不会多问。因为我知道你瞒着我并非因为防我,而是不愿我陷入是非之中难以脱身。”

赫连苍宁抿唇,许久之后终于点了点头:“你明白就好。放心吧云儿,我所有的秘密最终都会与你分享,不管你是否愿意听……”

“我愿意的,无论是好是坏,我都愿意与你分享。”云墨染点头,眉头却微微地皱了起来,“可是宁皇叔,琪妃娘娘与三皇子既然是你的亲人,那他们体内的剧毒……”

“阡陌一直在想办法。”赫连苍宁的眉宇之间锁着一丝淡淡的担忧,“但你也知道,那剧毒来自宫廷古方,要研制出解药并非易事。而且照如今这情形看来,只怕要等自布拉吉尔峰返回之后才会有时间继续替他们解毒了。”

为了替东陵飞映解毒,云墨染曾先后将此事拜托给了同为用毒高手的阡陌和莫苍鹰,二人却都有些束手无策——那是当然的,因为阡陌就是莫苍鹰,莫苍鹰既然解不了,阡陌自然也就没有任何办法。

云墨染无奈地点头:“只能如此了。不过他二人既然已经中毒多年,这剧毒一时半刻应该还不至于危及到他们的性命才是。希望我们可以尽快自布拉吉尔峰返回……”

安陵舞月不是说过圣女只有舍弃肉身,才能打开那股神秘力量吗?那么云墨染是否还有命自布拉吉尔峰回来呢?一切还都是未知数啊……

为了尽量保证布拉吉尔峰之行能够顺利,纳兰明昭等三国皇子抓紧这十天时间带领属下四处奔走,购置所需物品,基本上都是每日天不亮便离开锦城苑,直到暮色四合之时才会返回。购置好的物品则随时派人送回锦城苑妥为安置。

安陵舞月、安陵织星等几位公主自不必抛头露面张罗这些事情,只需在锦城苑等待出发的日子即可。不过整日闷在房中也十分无趣,这日一早,早已熟识的东陵飞晴便与纳兰明蔷一起出门逛街,顺便购置一些女儿家专用的物品。

安陵姐妹本也有意同往,怎奈何安陵织星这几天感染了风寒,虽然有所好转,却依然怏怏地打不起精神,身为妹妹的安陵织星便留在房中陪伴。

姐妹二人正在说话,房门突然被敲响。得到允许,侍女推门而入,躬身施礼:“奴婢见过两位公主!”

安陵舞月回过头:“什么事?”

侍女将手中之物举到面前:“回公主的话:这是圣女刚刚派人送来的,说公主此刻正需要这个。”

哦?看到侍女手中折叠的纸条,安陵舞月倒是怔了一下,这才接过来打开一看,纸条上居然写着一个简单的药方。不过她对医道并无研究,虽然看得出这是个药方,却不知究竟有何用,不由眉头一皱:“药方?这是什么意思?”

“药方?”安陵织星也是一愣,继而恍然大悟,“我明白了!舞月,你不知道,云墨染自恃医术高明,曾经治好了赤凤国二皇子的脑疾。一定是她听说我生了病,因此写了这张药方来卖弄!哼!我才不领她的情呢!”

“就是!”安陵舞月同样哼了一声,接着将药方揉成一团扔在了地上,“咱们梦羽国多得是医道高手,用得着她来假惺惺地装好人?看到她那样子我就恶心……行了,你下去吧!”

那侍女闻言却有些迟疑,小心地开口说道:“启禀公主:圣女派来的人还说,请公主照这个药方……”

“行了行了!不必多说!”安陵舞月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该怎么做本公主心中有数,不需要你来多嘴,下去吧!”

见安陵舞月有些动气,侍女更加心惊胆战,却硬着头皮说道:“启禀公主,圣女说此事非常重要,务必转交给其他两……”

“放肆!”听到侍女一口一个圣女,以圣女的话为最高行动准则,显然没把她这个公主放在眼里,安陵舞月不由勃然大怒,砰的一拍桌子厉声呵斥,“你这贱丫头找死是不是?!怎么你只知此处有圣女,不知还有公主在吗?若是惹恼了本公主,本公主照样要了你的小命!还不快给本公主退下去!”

“是!是是!”

侍女吓得晕头转向,施礼之后连滚带爬地离开了房间。安陵舞月兀自不解恨,狠狠一脚将团成团的纸条踢到了门外,咬牙说道:“她以为她算个什么东西?仗着自己是什么圣女,居然敢对本公主指手画脚,还要咱们姐妹照她的药方抓药治病?我看有病的是她才对!”

安陵织星冷笑一声:“真以为成了圣女便可以凌驾于所有人之上了吗?等她把小命都留在布拉吉尔峰,我看她还怎么趾高气昂!”

自然,这姐妹二人此时怎么都想不到,这张药方并非为了治安陵织星的病,而是另有用处。而且正是因为两人的自以为是,才会在几国之中埋下了一颗互相嫌隙的种子。

负责传话的侍女离开两人的房间之后,眸中的恐惧之色立刻消失无踪,而代之以一抹略带诡异的促狭。瞧瞧四下无人,侍女加快脚步走到一个僻静处随手抖了几下,再出来时已经变成了月无情!好高明的易容术。

施施然地回到云墨染的居所,月无情点头为礼:“姑娘,我回来了。”

“嗯。”云墨染点头,一边继续缝制着手中的香囊,“事情办得如何了?”

“一切都在姑娘预料之中。”月无情嗅着房中的药草香,有些得意地晃了晃脑袋,“安陵姐妹根本不理会那药方是什么,便直接将我踢出来了。”

云墨染冷笑:“很好,既然如此,就别怪我不给他们机会!”

月无情眉头一皱,倒是不甚明白:“姑娘,您的意思是……”

“你很快就会明白。”云墨染抬头看了他一眼,淡淡地笑了笑。

心焦如焚的等待中,出发的日子终于到了!

这日一大早,所有人便都迫不及待地起床收拾行装,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待所有人收拾完毕,整装待发,帝王东陵流焕已带人在锦城苑门口等候。见礼之后,东陵流焕满怀希冀地开口:“众位,布拉吉尔峰的一切——不,应该说四国的未来就拜托给各位了!希望各位抛开一切恩恩怨怨,精诚合作,共同取得那股神秘力量,以保四国江山千秋万代!”

“是!定不负所望!”

众人抱拳,齐声答应。东陵流焕立刻命人端了美酒上来,举起酒杯,神情豪迈慷慨:“来,朕敬各位一杯,祝各位一路顺风,早去早回!”

说罢,东陵流焕举杯一饮而尽,众人跟着举杯同饮。一杯美酒下肚,越发刺激了所有人的斗志,个个精神抖擞,大有“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的豪壮气势。

终于,在东陵流焕等人充满希冀的目光中,由四国高手组成的寻宝队伍浩浩荡荡地上路了!布拉吉尔峰,我们来了!

因为此刻还在繁华的陀罗城内,是以四国依然如之前一般各自乔装改扮,分成四组。接着,各组离开都城之后一路往北而行,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曼陀国边境再会合,共同去往布拉吉尔峰。

曼陀国最北边的边境之地已是人烟荒芜的所在,不必再担心大规模的行动会引起旁人的疑心。何况距离边境不远就是环境恶劣的高山密林,其内有无数不知名的毒蛇猛兽不说,更有一些剧毒瘴气,想要成功穿越并非易事。

至少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能够成功地穿越那片名为“鬼魅之都”的密林,古往今来,林中已不知添了多少勇士的森森白骨。四国高手自然都不敢孤身犯险,必须等所有人都会合之后再一起行动。毕竟在这样的时候,多一个人就多一分安全保障。

四国同时离开陀罗城,又同时昼夜兼程地赶路,居然前后脚赶到了曼陀国边境。成功会合之后,四国各自清点人数,确定并无人员损失。接着各国首脑便聚到一起,商议下一步的行动计划。

一路行来,出发之时携带的物品已经消耗大半,再加上如今要为穿越即将面对的密林、沼泽、沙漠等恶劣地带做准备,四国商议之后决定在边境之地的隐蔽处停留几日,各自派人去市镇中购齐所需物品之后再开始前进。

一路车马困顿,赫连苍宁的精神却还算不错,负手站在一旁向远处眺望。不多时,阡陌愁眉苦脸地走了过来:“王爷。”

赫连苍宁收回目光,回头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阡陌张了张嘴,接着将手中那长长地清单递了过去:“请过目。”

赫连苍宁接过清单,潇洒俊逸的字体映入眼帘,他不由挑唇一笑:“云儿写的?”

“是啊!”阡陌叹了口气,“王爷您瞧,七小姐怎会需要这么多东西?奇奇怪怪的……”

云墨染在清单上列出的东西的确十分繁杂,种类更是多得不得了,甚至还包括了醋、茶等等生活用品。莫非在穿越密林、沼泽以及沙漠之时,她还有闲情逸致烹饪饮茶吗?

看到赫连苍宁满脸的匪夷所思,阡陌忍不住失笑:“王爷,咱们带的东西已经够多,要不要我告诉七小姐……”

“不,照做。”赫连苍宁将清单还给了阡陌,“你我都了解云儿,她此举必有深意。”

阡陌只得点头:“是。”

经过几日的准备,所需物品终于全部购齐。其余三国看到云墨染在一堆瓶瓶罐罐中认真地对照着清单进行清点,尤其是看到那些醋、茶之类的物品,无不暗中撇嘴,满脸不屑:到底是不知人间疾苦的小姑娘,这种时候都不忘这些风花雪月的事……

“果然不愧是圣女,与咱们凡夫俗子就是不同!”安陵舞月并不曾见识过云墨染的厉害,只当她不过是个顶着圣女头衔的弱女子,是以旁人不过是腹诽而已,她却旁若无人地说出了口。

云墨染抬头看她一眼,似笑非笑:“哦?舞月公主此言何意?若是有何指教,请直说无妨……”

“不敢,舞月不过是随口一说而已。”安陵舞月鼻孔朝天地说着,“圣女,咱们这一路凶险无比,穿过密林便是沼泽沙漠,您居然还有心思品茶?还有啊,这醋……”

“舞月!不得无礼!”安陵风漓见势不妙,立刻虚张声势地大喝一声,“圣女这样做自然有她的道理,岂容你评头论足?还不快向圣女赔罪?!”

舞月,你也太不懂事了!你不知道十九皇叔对云墨染有多宠爱也就算了,难道你也看不出十九皇叔的脸色有多么吓人吗?在这紧要关头,你若是激怒了十九皇叔,将会使整个梦羽国都处在非常不利的地位!

大庭广众之下被人呵斥,尤其是当着赫连苍宁的面,安陵舞月自是感到颜面大失,根本顾不上利不利的问题,一扭头哼道:“我又不曾说错,何须赔罪?”

“你……”

“赔罪的确不必。”云墨染淡淡地笑了笑,“只不过我要告诉你,等你发现这醋和茶的重要性之后,不要来求我。”

安陵舞月越发觉得下不来台,脸色难看之极:“哼!谁要求你……”

云墨染又笑了笑,不再开口,场面一时变得有些尴尬。赫连苍宁也不说话,似乎面前的一切都与他无关。安陵风漓自是有些着急,不住偷偷观察着他的脸色。

“前面便是鬼魅之都。”许久之后,纳兰明昭首先开口,指着前面不远处那片密林,“据说林中有无数毒蛇猛兽,处处都是天然形成的剧毒瘴气,至今为止还没有人能够成功穿越过去。”

“正是。”安陵风啸接着开口,“因此咱们必须周详计划,步步小心。”

东陵飞映沉吟片刻,回头望了望身后的马车:“林中道路狭窄,马车势必难以移动,看来咱们必须将所需物品随身携带,徒步穿越密林才可以。”

这倒是。林中不仅道路狭窄,而且必定如其他树林内一般处处藤曼缠绕,马车如何能行?众人闻言自是纷纷点头,东陵飞映已经接着说道:“林中情况不明,须有人先行探路。依我之见,四国各自抽调一部分人手前面开路,十九皇叔及各位皇子一起护着圣女和几位公主走在中间,剩下的人负责断后,如何?”

此次随行的女子除了云墨染,还有雪雏国公主纳兰明蔷、梦羽国公主安陵织星和安陵舞月,以及曼陀国公主东陵飞晴。这几人功夫虽不弱,却毕竟身为女子,是以都在被保护之列。

自然,在众人的眼中,最需要保护的人是云墨染无疑。因为她不但是圣女,身负打开那股神秘力量的重任,更重要的是她毫无内力,根本无法保护自己,更是重点保护对象。殊不知因为早已练成凤啸九天,未穿越之前又是世界雇佣兵团第一人,云墨染根本不需要任何人的保护。

东陵飞映此言一出,自是无人反对,当下四国首脑各自散开去布置人手。不多时,众人已将所需物品搬下马车,接着解开缰绳,任由那些马儿自生自灭去了。虽然所需物品众多,幸好四国带来的人手更是不少,加在一起足有数百人,倒也不愁无人可用。

赫连苍宁手下的军队虽然骁勇善战,但他们惯于平地作战,缺乏丛林探险的经验,面对一大堆林林总总的物品,一众小伙子均犯了难,彼此大眼瞪小眼,接着齐齐将目光转向了阡陌,异口同声地求助:“阡陌哥,怎么办?”

“呃……”阡陌挠头,转头看向赫连苍宁,“王爷……”

赫连苍宁微一抿唇,接着开口:“打成包裹,背在身上。”

“是!”

众人答应一声,立刻蹲下身开始整理包裹。不多时,圆滚滚的包裹东一个西一个地摆满了地,显得十分滑稽。

这样?似乎……

赫连苍宁见状眉头一皱,便听一人噗嗤一笑开了口:“宁皇叔,这样不行的!包裹不是这个打法!”

赫连苍宁一回头,云墨染已经挽着袖子奔了过来,手脚麻利地将其中一个包裹拆开,三下五除二地将其打成了现代社会作战部队惯用的方形包裹,接着一笑说道:“喏,兄弟们看懂了吗?要照这个样子打!”

“是!懂了!”

第一次见到如此打成的包裹,小伙子们又是惊奇又是兴奋,更佩服云墨染的高超手段,立刻将那些圆滚滚的包裹拆开,有模有样地重新打了起来。

“手法很熟练,”赫连苍宁语气平静,却隐隐有疑惑之意,“怎么,时常需要做这种事吗?”

“倒并非时常。”云墨染拍了拍手上的灰尘,顺嘴回答,“只不过以前训练的时候会……呃……”

糟了!说漏嘴了!想她一个整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废柴小姐,哪里需要什么训练了?紧跟着意识到不对的云墨染倏然住口,小心地看着赫连苍宁其实并无多少变化的脸:“宁皇叔……”

“嗯?”赫连苍宁答应一声,居然并不打算开口询问。

云墨染迟疑片刻,突然一声苦笑:“其实我也有秘密,如今还不能对你说。”

因为你绝对接受不了,这具身体里所装的居然是一个来自几千年后的灵魂!

在云墨染的预料之中,赫连苍宁要么因为生气掉头而去,要么不依不饶地追问到底才是,然而他却只是淡淡一笑,点头说道:“这一点,我早就看出来了。而且我觉得很公平,因为我也有秘密瞒着你。既然如此,待时机成熟之时,拿我的秘密换你的秘密,可好?”

云墨染立刻点头:“好!但是宁皇叔,不管我有什么样的秘密都好,我都绝不会有丝毫害你之心……”

“我知道,而且我也是。”赫连苍宁又笑了笑,“我还记得当日在上林苑你曾对阡陌说过,你愿我安好之心如阡陌一般,若有违此誓,愿受生生世世不得轮回之苦。自那个时候起,我就知道你不会害我。”

当日的话犹在耳边,被赫连苍宁提起,云墨染自然有些惊异:“原来你听到了?我……”

“嗯。”赫连苍宁点头,“当时听到这句话,我很开心。”

赫连苍宁一向冷漠淡漠,喜怒更是不行于色,也从不愿意表达内心的喜怒哀乐,这句“我很开心”已经无异于最高程度的表达。是以云墨染立刻便有些羞涩地微红了脸颊:“是……是吗?那就好……”

就在两人说话的当儿,小伙子们已经将所有的包裹重新整理完毕,接着往身上一背,果然又利索又结实,完全不影响翻山越岭,跋山涉水,甚至并不影响与敌作战,心下不由更是佩服。其余三国之人见状自然纷纷仿效,纳兰明昭等人则均意味深长地看了云墨染几眼,眼中的神色大同小异:云墨染,在你身上究竟还有多少“惊喜”在等着我们?

待所有人都收拾完毕,四国首脑也已将人手安排妥当。虽然有几国太子及皇子在此,但所有人却都不自觉地将赫连苍宁奉为了最高指挥官,一切行动听他调度——或许,这就是人格的魅力。有些人就是天生的领导者,即使他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地站在那里,浑身上下也会散发出一种君临天下的气势,是任何人都模仿不来的。

见众人的眼光都转移到了自己身上,赫连苍宁淡淡地点了点头:“走吧,一切小心!”

一声令下,负责前面探路的人刚要迈步,云墨染突然开口:“等一下!宁皇叔麾下的兄弟们请移步。”

嗯?什么事?赫连苍宁麾下的侍卫各自对视一眼,立刻上前齐刷刷地抱拳行礼:“姑娘有何指教?”

云墨染虽为圣女,却早已传出话来,只要是宁皇叔的人皆可称自己一声姑娘,无需刻意保持距离。

云墨染不答,转身从自家的马车上拖出了一个大大的麻袋打开,接着居然伸手从中掏出了一些香囊:“兄弟们,每人取一个香囊带在身上,快些。”

香囊?一众侍卫闻言颇有些哭笑不得:想他们整日跟着赫连苍宁出生入死,早已将生死及儿女私情放在一旁,哪里做过这种软玉温香的事?何况如今是要冒着生命危险穿越鬼魅之都,带个香囊是何道理?

其余三国之人看到云墨染这莫名其妙的举动,更是忍不住连连皱眉:云墨染真的可以打开布拉吉尔峰的神秘力量吗?怎么觉得她处处乱七八糟……

是以片刻之后,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到了赫连苍宁的脸上,满脸征询之色。不过虽说是香囊,麻袋打开的一瞬间,众人闻到却是一股十分浓烈的药草气息,倒不像什么香料的味道。

赫连苍宁负手望天,依然是那两个字:“照做。”

“是!”

侍卫们答应一声,各自别别扭扭地上前取了一个香囊,却迟迟不好意思往身上挂。云墨染见状眉头一皱,立刻恍然:“啊!我忘了告诉你们,这香囊里装的乃是我配成的药物,药效持久,可以令密林内的毒蛇虫蚁之类不敢近身,免得被它们误伤,兄弟们莫要误会!”

啊!原来如此!

一众侍卫登时眉开眼笑,一个比一个动作麻利地将香囊系在了腰间:“多谢姑娘!姑娘有心了!”

云墨染微微一笑,摆手示意不必客气,接着将自君莫问那里抢来的香囊递到了赫连苍宁面前,在他耳边低声说道:“宁皇叔,这香囊刀枪不入,水火不侵,你带在身上足可抵御那些毒蛇虫蚁……”

赫连苍宁垂首瞧了瞧自己的香囊,眸中泛起一丝淡淡的、温柔的笑意:“这不是你最宝贝的东西吗?怎么舍得送给我了?”

“哪有?”云墨染摇头,“我没有告诉过你吗?这香囊是我从君门主那里抢来的,而我当初之所以抢它,是为了装你送我的玉佩……”

赫连苍宁一怔:“你说什么?装玉佩?”

当初见云墨染如此宝贝这个香囊,他还好一阵子吃味,以为她对君莫问的感觉比对他的感觉更强烈,原来……

“是啊!”云墨染点头,自动将香囊系在了赫连苍宁的腰间,“你送我的玉佩那么珍贵,我自然要小心保管。恰好看到君门主身上挂着这香囊,而且还刀枪不入,水火不侵,我便抢来装玉佩了。好了,系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