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身形高大,穿着一身短衫,肌肉虬结。头发已经花白,面色老实,眼神沉静,看上去大约七十多岁年纪。

如果是平时遇见,燕云绝对会将其当做一个老实本分的农人。可是燕云却知道这人绝不会是什么普通的农人,因为燕云曾经见过他,在一个半月前,那遗府之中!

那时,这人还得了一件不知多少重法禁的长戟法宝!

吕丰年看见燕云,心中一惊,眼中闪过一丝疑虑与狠辣。犹豫片刻,却是没有发作,淡淡道:“一面之缘,你还记得我?”

燕云笑道:“小可记性比较好,前辈凌空飞渡的本事亦是惊艳,令人过目难忘。”

吕丰年眼睛一眯,直觉燕云并不是讽刺自己,但是这话说出来无意中却有讽刺之实。当时他在那岩浆世界中,为了保命,将另一散修丢入鼎火之中,其后更是唯恐燕云等大宗弟子加害于他,迫不及待的逃跑,可谓是如丧家之犬。

燕云这当事人说出这话,确实不得不让人胡乱猜想。

不过燕云说的却是真心话。那以金生磁,修出正反斥力的本事着实让文科生的燕云生出一种对理科生不明觉厉的惊叹感。

“前辈怎会出现在此?而且是这般打扮?”燕云疑惑道。

“路过。”吕丰年随口敷衍道,“道友又是为何在此?”

“路过借宿。”燕云真心道。

吕丰年心中已是微怒。这小子仗着自己是大宗弟子,先是出言讥讽自己,现又复述自己的言语轻慢自己,真当他一介散修就不敢血溅五步了么?

不过咬了咬牙,吕丰年还是忍下了。他有绝不能与这小子在此处交手理由。

“是吗?那就不打扰了,有缘再见。”吕丰年抱拳一礼,举步欲走。

燕云道:“天色已晚,前辈不如在这村落中歇息一晚再走如何?这村落中的人家尽是善良好客之辈,定能留前辈安睡一宿。”

吕丰年眼中怒火闪现。

这些大宗弟子果真都是无耻之徒!竟然用整村人的性命威胁自己!卑鄙至极!

吕丰年霍然转身,口气冲冲的道:“你究竟想要什么?那长戟么?想要的话我给你又何妨?”他敢肯定燕云绝不是就一人在此,据他所见,宗门弟子皆是欺软怕硬,贪生怕死之辈。若是没有十足依仗,这个不过练气境气机的臭小子绝不敢如此威胁一个筑基境的修士。

燕云挠了挠后脑勺,莫名地道:“前辈在说什么?小可只是建议前辈借宿一宿,别无他意。前辈莫要误会啊!”

吕丰年灵根资质不弱,然而出身贫寒,并无名师指点。只二十多岁时遇一练气境散修,从而踏入修行之门。八十年寒载岁月,身为无依无靠的散修,吕丰年受尽欺凌,尤其是背靠大树的宗门弟子。因此吕丰年对这些所谓正道的宗门弟子偏见颇深,轻易不肯相信。

是以燕云说什么他都会心中疑窦,继而胡思乱想,引申出各种阴谋论来。

“你不用唬我,若是想要那长戟法宝,我给你便是。但若你要得寸进尺,我也不惮于与你玉石俱焚!”

燕云这才被惊吓到,苦笑着道:“前辈好像真的误会了什么。小可真是路过借宿,与前辈相遇也是偶然,怎会图谋前辈法宝?前辈不信的话,自行离去便是,小可不敢强留。”

吕丰年眼神凶恶的打量了燕云几遍,见其神色诚恳,眼神坦荡,心中信了几分,不过面上没有流露半分,故意冷哼一声,转身便欲离开。

“太爷爷!您来啦!”这时,郑锄头从屋里走了出来,看见正欲离去的吕丰年,立即恭声招呼道。

燕云一愣,随即有些好笑。这吕丰年应该是这村落的熟人,‘路过’一说恐怕就是谎话了。这散修终是不相信自己啊,或者说天下散修皆是如此,心思多疑么?

念头转了转,燕云便也想通了。遗府之中,就算是正派散修也不被宗门弟子放在眼中。眼前这人在岩浆世界时和另外两位散修从头到尾也也没报过姓名。看来行走江湖,散修的警惕疑心要更甚三分,唯恐被人暗算。

想通之后,吕丰年之前的疑心之举也就不奇怪了。

吕丰年回头狠狠的瞪了郑锄头一眼。郑锄头这一声招呼,明显让燕云看出他与这村子关系匪浅,若是燕云真的心有歹意,拿村人的性命要挟,信心更足,他吕丰年也是更加被动。

郑锄头一头雾水,不知一向和善,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太爷爷为何怒瞪自己,只得陪笑道:“太爷爷这次回村是要住几日啊?对了,您还不知道吧?老吕头家里一个月前添了大胖小子!”

吕丰年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不过面色不变,冷哼一声,道:“我明日就走了。今次只是路过此处,顺便来看看。天色不早,你小子回去睡吧!”

说完,也不待郑锄头再说话,转身走开。只是不是离开村子,而是转到了不远处一户人家,熟门熟路的推门而进。

反正燕云已知他吕丰年与此村关系匪浅,他便不再刻意掩饰。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还是看看那个新添的后辈子孙要紧。

燕云看着吕丰年的身影消失在那户人家的门口,笑了笑,专心喂起老驴。

修士生活精彩而又极具风险,无论所谓正道还是邪道,行事都有些不择手段,很是残酷。作为无依无靠的散修,隐瞒自己的出身来历,也是对旧友亲人的一种保护。所以燕云很能理解吕丰年的举动,与对自己极是警惕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