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看这小脸儿红扑扑、水当当的,年轻就是好!”胡太太看着石楠不住地笑。

银城有个出名的戏班子叫瑞丰班,这个戏班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就是每年头场雪后的第三天要唱两天免费的戏!无论有没有人看,都是要唱的!

早年间儿,瑞丰班没有什么名角儿的时候,让另一个叫龙凤班的戏班子压得不成气候!就想了这么一个招揽人儿的招数!

但最近三年,瑞丰班捧起来几个模样、唱腔、戏都不错的角儿,这才火起来!算是能与龙凤班比肩了。

今天就是瑞丰班免费唱戏的头一天,银城里爱听戏的票友们早在昨天就都领号抢名额了!

瑞丰班规矩是一个人只能订三张票,而且只能听一天的免费戏,为的是把机会留给其他人。周太太和胡太太都爱听京戏,就给陆太太和石楠也抢了一张票。至于薛太太,她是不爱听京戏的,所以今天没来。杨太太是自己抢的票。

戏园子是两层楼的,楼下是散座、楼上是包厢。周太太倒不愿去包厢里看戏,而是要了一张离正台稍偏一点位置的桌子。

用她的话说:这个位置才能把台上戏角儿们的一举一动、眉眼变化看得更仔细!

石楠到银城后陪着周太太和胡太太也听了两三场戏,虽然已经不像过去那样听着就犯困,或是嫌唱腔抻得太累,却也是听不懂台上到底在唱什么!她过来就是凑个热闹罢了。

陆太太喜欢听评弹,但银城却是没有的。当初也是为了和银城这些名流的太太们搞好关系,便也听京戏了。因为听得次数多了,便也知道些门道,能评说上几句。

杨太太的水平和石楠差不多,为了丈夫的前程,她一直在巴结周太太!每次听戏,杨太太都努力作出很欣赏的样子,可周太太若是跟她说上一句哪段唱得好或是不好,她的表情就比较懵!好在周太太也不是真的要和她探讨,只不过是说说罢了!

锣鼓一响,一开始还乱哄哄的戏园子一下子就静了下来。

石楠和陆太太坐在一起,待戏一唱起来便说起悄悄话。

“听说要剿匪了?”陆太太嗑了一个瓜子含糊地道。

石楠端起茶盅掩在脸前,低声地道:“是啊,我也听说了。”

银城周围山多,匪也多!

秦烈来银城前,鸡鸣山的马大疤瘌就到一个乡里抢过一回粮食了!

如果秦烈能够剿匪成功,在其政绩上会留下光辉的一笔!在襄军中也会树立一定的威名!

但剿匪这件事也比较伤财!秦正雄那里自然是不会拨钱过来的!秦烈如果要去山上剿灭匪患,额外出的军饷就得从地方商贾、乡绅们手中要!

别看那些商贾、名士、乡绅们平日里见到秦烈点头哈腰的,甚至也愿孝敬些古玩、新奇玩意,但往外掏钱做“造福于民”的事,他们就一个个开始哭起穷了!

秦烈并不是急于建功立业才想去剿匪,而是他需要枪支和钱来壮大自己的队伍!

有钱人孝敬的那些东西在他眼里全都是破烂儿!想打开他们的钱包大笔大笔的往外掏钱,就得先找个看似正当的理由!

石楠听秦烈说要从商贾、名流身上刮钱时,就想到上一世学的历史中提及军阀敛财的黑暗!现在自己亲身经历了,反倒不觉得“黑暗”了……

“听说几个老狐狸都病倒了。”陆太太吐出瓜子皮轻笑地道,“真是往外掏钱跟剜他们肉似的。四少恐怕有些为难了吧?”

秦烈是气愤,倒没有为难!反正他有的是办法治那群守财奴!只是石楠觉得用强硬或逼迫的手段让那些商人、富户出钱,恐怕会引起他们对秦烈的不满,以后下什么绊子!这两天她也在想着有什么办法能帮秦烈筹到军饷!

石楠叹了口气,抬头看台上的戏。

戏台上一名穿着华丽戏服的旦角手里还拿着一枚凤钗咿咿呀呀的唱着,旁边站着丫鬟和妈妈似的角色,不时随着旦角的唱词抹两下眼泪。

“这是唱什么呢?”石楠随口问了一句。

“凤钗缘。”杨太太伸过头来殷勤地道,“老本子了。讲的是一个富家小姐在庙里上香时看上了一个欲进京赶考的穷书生,互订终身时将自己的一支凤钗给了书生做定情信物。后来那书生赶考路上没了银钱,就卖了那支凤钗。但他并没有去当铺,反倒是逢人便问有没有想买的,而且出价高者才能得!后来那凤钗被恰好路过的小姐的哥哥买了去,重新回到小姐的手里。小姐的哥哥把书生立的他日必赎还的字据给妹妹看了,小姐便感动的哭了。今天唱的这段儿就是‘还钗’。”

杨太太这番卖弄显然是做足了功课的!但石楠听完却被雷得里焦外嫩!

这种富家小姐无条件爱上穷书生,不但私订终身、还无怨无悔等待的脑残戏本子是怎么写出来的?

“这段哀婉的戏可是岳老板的拿手唱段!今天不花一分钱就能听到,在座的人可都是占了大便宜了。”杨太太唏嘘地道。

石楠呵呵笑了两声,转头抓起瓜子开始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