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一些,马上又乌云翻滚起来,怕是未到晌午就又要落一场雨了。

街市上的行人开始行色匆匆的往家赶。

高湛骑在枣红色大马上,徐徐出了城西。

一旁同样骑在马上的凌云神色冷峻,眉峰如刀,好像在时刻提防着什么,他不知道梅荨手书的内容,但经过方才在暮园那名武艺出众的护院灭冯宽的口他便知道这两人身份一定特殊,尤其是当他们阴谋败露时,那名护院毫不犹豫地奋力杀向冯宽,一看便知是早有预谋的灭口,所以这二人是对方迫不及待想要除掉的,一次未成功,难保不会有第二次。

更何况,从前锦衣卫行事都是绝密进行,但这一回因为要救刘小挚,必须抛出一个正当的借口搜查暮园,所以消息才会走漏,弄得现在尽人皆知,骑虎难下,不得不押着犯人在街市上明目张胆的游街行过。

后头四百名锦衣卫排成四列而行,皆着绯色飞鱼服,如一股涌动的火焰,气势如虹。

他们当中的是两辆囚车,囚车两边各有两名带刀侍卫,靠坐在囚车里的二人头上都罩着黑布,腕上戴着枷锁,这是锦衣卫的惯例,除了锦衣卫之外,其他被捕案犯绝无此特殊待遇,这也更加突显了锦衣卫的神秘与权威。

约莫半个时辰后,位于正阳街的诏狱终于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帘中,凌云紧绷的脸颊也终于一松,快到目的地了,一路上都很平静,看来方才是自己想多了。

高湛的脸却冷凝下来,越接近目的地,人就会越松懈,而且诏狱离此地还有一段距离,即便救援也需要一段时间,所以这个时候才是他们发动进攻的绝佳时机。

正如高湛所料,蛰伏在正阳街各个隐秘角落的黑衣人见到锦衣卫押着囚车开赴而来,幽黑的眸子齐齐一亮,却都并未动手,好像还在等待什么。

因为诏狱的缘故,正阳街比其他街市要清寂许多,又恰好赶上雨天,所以只有三两行人星散街道,一个推着果车形色匆匆的年轻男子,一个穿着青布衣裳怀里抱着婴孩的妇女,还有一个身形高大穿着打铁匠衣裳的中年男子。

细雨已经淅淅沥沥落了起来,夹道的花柳笼罩在烟雨中,绰影朦胧。

一只常见的雪白蝴蝶一直落在其中的一辆囚车上,一双翅膀开开阖阖,像是被雨水濡湿而拼命挣扎。

周遭很安静,只有马蹄轻叩青石板的脆响和并不凝沉的脚步声。

忽然,右侧囚车上的红棕马一声长嘶,前腿高高抬起,眨眼之际,囚车外缘的一名锦衣卫喉管中箭,连惊呼声都还未来得及发出,便已倒地而亡。

前行的队伍立刻停驻下来,训练有素的锦衣卫第一时间拔刀出鞘向中部的囚车迅速靠拢,与此同时,随着那一箭的射出,隐藏在暗处的黑衣人也全部纵身而出,手中持着清一色的长剑,目露凶光,如一群嗜血幽魔。

萧肃的杀气登时弥漫了整条街道,红黑二色迅速融杂在一齐,令人牙酸的金属相击声与刀剑穿入血肉的刺耳声不绝于耳。

街边的几人见状,吓得连滚带爬的逃走了,只剩下那名妇人目瞪口呆的立在原地,紧紧抱住怀里的孩子,瑟瑟发抖,不过即便她没有吓傻,也是逃不了的,因为她站的位置恰好处在囚车旁,锦衣卫涌上来的时候,已经把所有的出路都堵死了。

妇人怀里的孩子开始大声啼哭,却淹没在了修罗场的激斗声中。

队伍最前头的凌云迅速拨转马头,抽刀朝囚车疾驰而去,靠着战马的速度,手起刀落,沿路斩杀了六七名黑衣刺客。

而高湛却迅速锁定了射箭人的位子,身子一起,双脚踩在马鞍上,借着蹬力腾到半空中,如苍鹰滑翔,同时,手中的银钩长剑已然出鞘,长剑一挥,银芒乍泄,如秋水跃过长天,精准的挥落了一支射向囚车的羽箭,左手一触腰间,便拈出一支三棱飞镖,聚力扔向灰黑屋顶的一角,接着,便听见一声惨叫,一具黑衣尸身从屋顶滚落,与黛瓦一齐摔落在地,殷血瞬间崩出,染红了青石砖面上的涓涓细流,

高湛正要纵身而下,屋檐那一角,却蓦然闪出一名黑衣人,呼吸之间,就已经跃到了高湛跟前,手中一柄细而薄的精巧长剑,剑花乱舞,仿佛能将雨珠切割。

高湛面色一紧,急急退了几步,这人武艺极高,且在那名发出信号的射箭人身旁,想来他就是这群黑衣刺客的领袖,看此人幽黑森冷的瞳孔,应当是一个与他年纪相仿的男子,黑巾黑罩,将他全副包裹,唯余这双杀气腾腾却又孤高冷冽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