忐忑不安地度过了漫长的一个下午,魏虎臣终于可以略微松口气了,在他那关于作战指挥的贫乏认知中,黑夜是不能进行战斗的,无论是对于己方还是对于敌方,这都是一条必须恪守的公理。

既然今天已经安然度过,那就不必担心明天的事情,相信祝氏兄弟在自己的严令之下一定会回军增援,这样穆陵镇就可稳如泰山了。

魏虎臣抱着这种极度乐观的心情脱去穿了一整天的铠甲,如弃敝履将它扔在一边,顿觉浑身爽利了许多,这一天可将他折腾够了,没有一刻不在提心吊胆,现在他决定美美的睡上一觉以作补偿。

他这一睡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朦朦胧胧之中,忽然隐隐约约听到外面传来阵阵喊杀之声,多年的带兵经验多多少少弥补他头脑之中关于军事常识的空白,现在这种情况很可能是敌人利用黑夜进行突袭。魏虎臣想到这里,他那因胆惜命而变得略显机警的性格特马上显现了出来,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正好看到他的亲兵统领曹松闯进了他的大帐,一脸焦急地道:“总管大人不好了,敌人已经攻破了穆陵关,从我军后方打来了,现在已经攻破了营寨,正朝这里杀来,总管快随我杀出去吧!”

魏虎臣听闻这个噩耗,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差晕了过去,自己好不容易谋到这个位置,其间不知花费了多少金钱,疏通了多少关节,如今眼见得穆陵镇是不保了,往日的努力都打了水漂,叫他如何不肉疼?

曹松哪想得到值此生死一线之际,魏虎臣还在心疼穆陵镇这块生财之地,还以为他被这个消息震傻了,当即再次大声提醒他速速突围要紧。魏虎臣一个激灵反应过来,连盔甲也顾得穿戴了,一溜烟就向帐外跑去,那速度显然是有过多次逃跑经验的老兵才具备的。曹松倒也忠心,赶紧招呼一众亲兵跟上魏虎臣,保护他的安全。

从魏虎臣的兵力部署上就可以看出来,他不认为穆陵关会有危险,该关乃齐南第一天险,易守难攻,敌人将其选作突破口的可能性不大,尤其是有他在前面的穆陵镇上驻守,敌人就更不可能置他于不顾,将自己的后背暴露在他的面前。与其是他不懂战略、作战指挥艺术低劣,不如他为人刚愎自用、目空一切。

由于魏虎臣的营地设防没有考虑到来自穆陵关方向的攻击,所以由武松所部从他背后发功的攻势也就使他结结实实地受到了奇袭。驻守官兵在武松的第一个攻势下就被打得晕头转向,乱作一团,这种混乱加上夜间奇差的可视性,很快造成了全体官军的大溃败

魏虎臣丝毫没有对官军的无序状态进行制止的意识,只是顾着自己逃命,他的亲兵卫队在混乱的官军中一路摆脱自家军队的纠缠,费了很大的气力,才跟上了以极高速度抱头逃窜的魏虎臣。

一行人七手八脚地将魏虎臣扶上马背,曹松看了一眼失魂落魄的魏虎臣,略略喘口气,安慰他道:“总管大人不必沮丧,胜败乃是兵家常事,如今大营被贼人攻破,我们速速赶往祝氏兄弟营中,他们手中尚有一支生力军,凭借这支军队定能重夺穆陵镇以雪今日之耻。”

魏虎臣看到一众亲兵都赶了上来,总算是稍稍定下心来,又恢复了他一贯的上位者口气道:“曹统领所言有理,可恨祝永清、祝万年这两个子,日间竟违我将令,拒不回兵增援于我,到了清真山大营,且再与他二人理会。曹统领今夜立下此奇功,等我处置了二人,就将这支人马交由你来统领。”

魏虎臣虽然毫无领兵作战之能,但对于笼络人心却是极为精通,他知道今夜突围一事还要多多仰仗这支亲兵,自然要对他们好好抚慰利诱一番,只有将他们的利益与他绑在一起,他们才能在关键时刻不至于丢下他不管。

魏虎臣心里正在为自己的这番算计自鸣得意,忽听得身后有士兵追来,并有人高声喊道:“休教走脱了魏虎臣。”魏虎臣一时之间惊得魂飞九天之外,差从马上掉下来。

曹松眼见形势危急,当即催促道:“总管大人快走,我等为大人断后。”完之后,留下十几名亲兵护卫魏虎臣先行,自己转身向身后的追兵杀去。

徐文一见前面的官军反向他杀来,大为兴奋,一催座下战马,带领众人直奔曹松而去。那曹松怎是徐文对手,两人战到四五合上,徐文一刀将其砍翻马下,随即挥刀杀入官军之中,不一时就将魏虎臣的这支亲兵斩杀殆尽。

“便宜了这个混蛋。”看看魏虎臣已经走远,徐文低骂了一句,只得转回去肃清被魏虎臣抛弃的大营中的官军。

再魏虎臣的使者到达祝氏兄弟营中的时候,已是酉牌时分,他面见了祝永清、祝万年,向二人传达了魏虎臣的将令。

祝氏兄弟今日攻打了一天的清真山,有数次几乎就要攻破山上的防御了,但总是在关键时刻涌现出一批新兵将防线上出现的漏洞堵住,二人白天一心只要攻破清真山,没想那么多,现在仔细回想起来,不由生出疑心来,似乎贼军是在故意引诱他们全力攻打清真山。但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二人百思不得其解。

就在二人疑惑之际,使者再次前来勒令他二人回兵救援穆陵镇,并将穆陵镇的战况向他们做了汇报。祝永清、祝万年心中越发惊疑不定,照今天的形势看来,清真山犹有余力防守,想要攻破并非易事,再加上魏虎臣的将令异常迫切严厉,二人立即表示愿意回兵,他们有意借魏虎臣的这道将令掩饰攻打清真山不力的罪责。

使者催促二人即刻起行,祝氏兄弟一脸惊讶道:“使者莫非在开玩笑?如今天色已晚,如何能够行军?”

使者阴阴一笑道:“我可不管这些,我只知道奉命行事,总管大人让二位将军接到将令后即刻启程,不得延误,你们难道想要违抗军令不成?”

祝永清、祝万年还待辩驳,忽见南面天空一片红光冲天而起,看这距离远近正是穆陵镇方向。那使者也早已看得分明,当即厉声道:“两位将军还等什么?这分明是穆陵镇被贼军偷袭了,魏总管现在危在旦夕,你们竟然坐视不救,若是上面怪罪下来,两位将军吃罪得起吗?”

祝氏兄弟眼见得形势危急,穆陵镇随时有被攻占的可能,也不敢再强辩了,赶紧起兵马,连夜随使者回援穆陵镇。

祝永清心中后悔不迭,暗骂自己立功心切,没有听从使者的话,及时回兵救援,不停的祷告道:“但愿还来得及,穆陵镇还没被贼人攻占,否则我就是有两颗脑袋也不够砍的。”但他的心中却又充满了疑惑,按照他掌握的情报,清真山的贼人似乎应该没有足够的兵力发动大规模的攻势了,那么这伙贼兵是从什么地方来的?难道是清真山的贼人有了外援?

不得不,祝永清能够在这样的危机下,还能做出这样的判断,还是有些能力的,但这已经不足以挽回他今夜覆败的命运。

祝永清一路疾行经过一片低谷之时,有一种极度危险的感觉袭上心头,他仔细打量了一下周围的地形,清楚地记得此处名叫虎儿坳,是一个两边略高中间内陷的谷地,两旁分别有一个土丘,而自己此时正行军于谷底,这愈发增添了他心头的不祥之兆。

就在祝永清惊疑不定之时,忽然从谷地两旁的土丘上亮起无数火把,继而一道霹雳般的声音在他们耳旁响起:“活捉贼祝永清、祝万年,为来永儿、赫连进明二位头领报仇。”接着就听到无数人高喊活捉他们二人的声音汇成了一片声音的汪洋大海,震得一众官军耳边嗡嗡作响。

鲁智深当即大吼一声,如下山猛虎一般带领众军从两旁山坡上向陷于包围之中的官军发起了排山倒海般的攻击。祝永清、祝万年一看势头不对,贼军来势凶猛,当即呼喝官军排好防御队形阻挡贼军攻势。但他手下的这些官军一看到被敌军包围了,再加上鲁智深气势汹汹的进攻,士气低落到了极,惶恐不安像瘟疫一般在众人中间传播开来,哪里还肯听从他们的指挥,有些人甚至都已做好了投降的准备。

祝氏兄弟看到众人不听指挥,当即手刃了几名胆怯犹豫之人,官军迫于二人淫威,只得勉强组织起了一道防线,以图阻挡迅猛冲杀而来的敌军。

这样被迫组织起来的防线显然是起不到多少阻挡对方冲势的作用的,果不其然,在鲁智深的亲身参战之下,官军的防线顿时土崩瓦解,四百余名官军被鲁智深的后营大军压迫在一个狭的范围内,单位作战空间上的兵力过于密集,施展不开手脚,只能接受被屠戮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