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江没有想到慕容彦达老贼这么快就将这次营救孔宾这件事与孔厚联系起来,其实这还要归功于慕容彦达的那位妾。当日牢头醒转时已是天明时分,他看到自己身穿囚衣,戴着镣铐被锁在监牢之内,当即明白了过来。

在一众牢子七手八脚的帮助下,他终于从监牢里出来了,出了牢狱之后,他不敢怠慢,立即将事情上报给了他的上司以期能够减轻自己的过失。

慕容彦达得知孔宾被救,勃然大怒,他还准备利用孔宾来钓二龙山这条大鱼呢。他不敢明目张胆地领兵去攻打二龙山,于是就想了这条毒计,在二龙山贼人前来营救孔宾之时,将其捉获解送京师以邀功请赏。如今功败垂成,他如何不恼羞成怒?于是就将一腔怒气发泄到了牢头的身上,当即给他安了个私放贼人的罪名,监在牢内等待处决。

慕容彦达回到府后依旧气愤难平,妾看到他这幅样子,不由得动问缘由,慕容彦达向来宠爱这位妾,不肯违逆她的心意,就将此事对她和盘托出,末了还咒骂那牢头不已。

正所谓“者无心,听者有意”,那妾正是孔厚替她医过病的,她听到玉佩一节,脑中当即闪过当时的情景,于是就对慕容彦达起此事。慕容彦达经她这一提醒,脑袋也开始灵光起来,清楚地记得自己当日将玉佩送给了孔厚,当即下令在青州全境通缉孔厚,并行文沂州帮助捉拿孔厚。

却慕容彦达的行文到达沂州,因他是赵佶宠妃的兄长,沂州知州高封不敢怠慢,当即着人查问有无孔厚此人。孔厚本是沂州孔目,为什么高封还要查问有无此人?原来高封这厮到任时候,只是一味纵容手下盘剥百姓,将州中事务一概置之不理,日夜与一班闲客寻欢作乐,对于州中公干人员的情况却是丝毫不知。

高封不知孔厚其人,却是有人知道。阮其祥挂着沂州防御使的职衔,却是靠了儿子的关系谋来的,此人一本事没有,专会溜须逢迎,强取豪夺。

这些天他正为不能得到孔厚的那副《紫气东来图》而伤神,如今从儿子阮招儿那里打听得到孔厚竟然私通二龙山纵走贼寇,正中其下怀,他当即随同儿子来面见高封。

高封听孔厚那厮竟然是自己下属,这还了得,一个处理不好引火烧身,只怕自己也脱不了干系,当即下令前去捉捕孔厚到案,并且严查与之有关人等,一律拘押候审。阮其祥一心牵挂着孔厚家传的《紫气东来图》,竟也主动请缨,愿意指引道路,随派遣将官前往一起去捉孔厚,顺便将那幅图给顺手牵羊拿来。

那孔厚的家在哪里州衙之中自然有人认得,还用得着你去指引。高封虽然对阮其祥过分的热心有所怀疑,但也不好拂了他的一番好意,毕竟自己与他的儿子还有些同寝共枕之情不是?高封一面对阮其祥的衷心大加赞叹一番,一面委派重将,命沂州兵马都监黄魁带上百余人马抓捕孔厚并有关人等。

却那黄魁武艺高强,作战勇猛,善使一柄三十斤开山大斧,领了将令,当即起一百精壮士兵,杀奔孔家而来。阮其祥得了这个差事,好不得意,将自家的一匹癞驴将来骑上,走在大队的前面,一路上指指,俨然一副得胜归来的将军摸样,当真是威风八面。

黄魁一路上看着阮其祥丑态百出,心中暗暗鄙夷,知州大人真是糊涂,竟然派了这么个阘茸货给我,在百姓面前丢尽了官军的颜面,这样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对于捉拿孔厚等人济得甚事?我只怕他到时候反而坏了我的大事。

阮其祥可不管黄魁心里怎么想,只听他扯开嗓子尖叫道:“孔厚家到了,大家随我冲进去抓贼啊!”喊完之后,当即骑着他那头癞驴向前冲去,但他冲到一半,发现没人赶着他冲上来,只好又灰溜溜地跑转回来,引起众人一阵哄堂大笑。

黄魁一路上只顾着腹诽阮其祥了,倒没注意已经到了孔厚家,阮其祥这么一喊倒提醒了他,他当即下令军士分散开来,将孔家团团围定,休使一人漏网。布置停当之后,这才轻蔑地看了因众人的嘲笑涨得脸红脖子粗的阮其祥一眼,带领十数名士兵上前破门而入捉拿孔厚。阮其祥生怕走慢了,油水都被别人占了去,尤其是他魂牵梦萦的《紫气东来图》,赶紧催驴跟上前去。

黄魁带人将孔家里里外外翻遍了,也没有找到孔厚其人,心中暗暗想道:“那孔厚既然能在青州作案,多半在外地有藏身之处,如今事迹败露,更不会以身犯险,回来这里了。知州大人严令捉拿孔厚,如今捉不到人,知州怪罪下来,我可吃罪不起,这件事情只能从他的亲朋故旧身上下手才好。”

想到这里,黄魁看到阮其祥正一脸失望地走过来,心中有了计较,他虽然不齿阮其祥的为人,但如今需要他帮忙,不得不满脸堆笑道:“这次能够直捣贼巢,多赖阮防御指引之功啊!如今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孔厚那厮滑溜异常,竟然事先逃走了。抓不到人,我们也不好向知州交代,防御可知这孔厚在附近有什么亲朋故旧可以投托,我们也好按图索骥,早日将其擒获。”

阮其祥本是兴冲冲而来,却不想将孔家翻了个底朝天,非但没有找到那副《紫气东来图》,连一油水也没有捞到,心中的郁闷可想而知。如今听黄魁这么一,心中又活泛了起来,用心思索了片刻道:“好教黄都监知道,这孔厚本是独身,在州中做孔目,无甚亲旧,往日里只与定风庄的李乡练多有来往,莫不是私藏在了他那里?”

黄魁心道:“这阮其祥虽是个无用之人,但这条线索颇有价值,我且到定风庄去走一遭。”他当即招呼部下集合起来,前往定风庄。

阮其祥一看黄魁带这百余人马要去定风庄,赶紧叫住他道:“黄都监且慢,那定风庄可非同可,定风庄乡练名叫李飞豹,此人武艺精熟,更兼乡中修筑寨栅碉楼,聚有百十壮丁,得他日夜教习,十分悍勇。这李飞豹与孔厚那厮最为要好,都监此去要人,李飞豹断然不会交出,到时候免不了要动武,凭借这百十来军士,只怕难以攻下防御坚固的定风庄,都监还是请求知州大人多集一些人马方好。”

黄魁听罢阮其祥这番言论,颇觉有理,当即回府衙向高封禀明了情状,要求增调兵马以备李飞豹拒不交人、攻打定风庄之用。高封只得又拨给他二百军士,并增派大将万夫雄为前部先锋。阮其祥听要攻打定风庄,早吓得躲了起来,再不提随军之事,由于黄魁一再表奏阮其祥深悉定风庄虚实,要他随军听用,高封最终准其所请。阮其祥不得不提心吊胆地跟着黄魁前往定风庄,一路上不知在心里将黄魁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多少遍。黄魁看到阮其祥一路上畏畏缩缩,躲在队伍中间,再没有了先前的威风,心中暗感痛快。

这一日,大军行到定风庄地界,黄魁命万夫雄和阮其祥带领一百军士前去探路,阮其祥死活不肯,黄魁无奈,只好着万夫雄前去。万夫雄欣然领命,带领一百军士浩浩荡荡向着定风庄杀来。

定风庄李飞豹听闻官军前来,不知所为何事,当即鸣锣召集乡中壮勇前来集合,加强庄中防御,以备不虞。李飞豹抡斧上马,出得庄来,与官军答话。

万夫雄看到庄中有人出来,当即大喝一声道:“来的可是定风庄乡练使李飞豹?”

李飞豹答道:“不才区区正是李某,不知官军兴师前来,所为何事?”

万夫雄听得此人正是李飞豹,振振有词道:“我今日奉了知州大人的命令,现与黄都监前来拿人,你速速将反贼孔厚交出,我们两家好话;如若不然,即是那孔厚同伙,罪与贼同,今日就将你定风庄化为齑粉。”

李飞豹心中暗暗思忖:“我那孔贤弟已随宋兄弟等人而去,怎么成了贼人,莫不是宋兄弟来历有些不干净?贤弟,这些可害苦了我也!高封这厮是个不讲理的人,既然认定是我窝藏了孔贤弟,我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如今贤弟不在我的庄上,我怎交得出人?即使在我庄上,我李飞豹又怎能做出出卖朋友的龌龊勾当。也罢,今日之事,唯有与官军拼个玉石俱焚了。”

想明白了其中关节,李飞豹的胆气倒壮了起来,义正词严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李飞豹从来不曾窝藏任何人,今日言尽于此。识相的速速退兵,如若不然,教你有来无回,到时休怪我没有提醒你。”

万夫雄如何受得了李飞豹的这番奚落,也不再答话,策马向李飞豹杀来。李飞豹一摆手中的大斧,大喝一声道:“来将通名,李某手下不斩无名之将。”

“我乃黄都监手下先锋官万夫雄是也,今日定要斫下你这颗头颅。”万夫雄答话的同时,手中的动作一不慢,一枪向着李飞豹劈胸刺来。李飞豹抬起手中的大斧,隔开了他这一枪,颇有几分力道,心中却也不敢怠慢,舞起大斧心应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