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希真看到陈丽卿就要不顾一切冲进火海救人,赶紧一把拉住她道:“闺女,别去,这些人是朝廷派来抓我们的,他们都是那高俅的手下,一路跟踪我们,还以为我不知道,烧死了也好,省得再来找我们的麻烦。”

“不,你在骗我,这不是真的。”陈丽卿泫然欲泣道。

陈希真从来没有见到女儿这个样子过,不知道她今天是怎么了,他转头向云龙问道:“贤侄,这火都烧起来这么久了,怎么不见屋里传来响动之声,别给他们跑了啊!”

云龙一脸得意道:“老叔请放心,他们一个也跑不了,我在为他们准备的饭菜的时候,在里面下了迷药,想来这会儿他们还在呼呼大睡不醒呢。”完之后哈哈大笑了起来,陈希真虽然不齿他这种行径,也不好什么,只是站在一旁默然不语。

陈丽卿看着云龙那张英俊的面庞,忽然觉得面目可憎起来,她从来没有像这一刻如此讨厌过一个人。

宋江躲在暗处,看到这一幕,心中暗道:“这陈丽卿虽然刁蛮任性了些,但是本性还是不坏的,不似那陈希真心黑手狠,还有那个叫云龙的少年,竟然做下如此卑鄙的勾当。”宋江看到院中的情形依然不够混乱,那些庄客都手持弓箭、枪棒在厢房四周警戒,一旦有人从里面冲出来立即上前将他们擒住。

宋江向武松等人道:“将马棚里的马都赶往院中,我们趁着局面混乱冲出去。”众人答应一声,随机抽出随身携带的兵刃,在每匹马的屁股上扎了一刀,武松来到陈丽卿那匹枣骝赤炭马前,不忍心对这样一匹宝马良驹下手,叹了口气,手中的刀终究没有扎下。

那些马吃痛之下,顿时向着云龙等人狂奔了过去,五人当即跃上自己的坐骑,跟在那些发疯狂奔的马后面,向着云龙他们冲了过去。

陈希真眼疾手快,看到马群向他们冲了过来,当即拉着陈丽卿闪到一旁。那些庄客可就没有陈希真的反应速度与敏捷身手了,顿时被撞得七零八落,许多人被马倒在地上,摔得骨断筋折,更有人被马踩踏而死。

云龙见到这幅情景,心中惊骇,就在这时,一匹马向他疾冲了过来。云龙事前没有想到会发生这种事,随身只带了一条杆棒,并没有带他那口用惯了的钢刀,如今情形危急,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拿棒子当大刀使,奋起全身的力气向着马头挥扫过去,那马惨嘶一声向旁边翻身栽倒。

云龙一棒打到了那匹马,喘息未定,就见一条狼牙棒劈头盖脸向他砸来,不用是邝金龙向他出手了。云龙赶紧举起手中的杆棒想要托住邝金龙这一击,不料邝金龙这一棒势大力猛,再借助马的冲力,竟将他那条杆棒打为两段,依然余势未竭,向他头砸来。云龙的反应不可谓不快,他一个后仰躺倒在地,堪堪避过邝金龙的狼牙棒。

刚刚躲过邝金龙的必杀一击,云龙喘息未定却骇然发现,他被人包围了,更让他绝望的是,包围他的人正是他要放火烧死的那五个前来借宿的人,他们用刀子一般冰冷的眼光凝望着他,同时举起了手中的兵器,一阵凄厉的惨叫过后,云龙再也没有了声息。

陈希真眼睁睁看着宋江五人杀死了云龙,却来不及阻止,只能目送着他们杀人之后扬长而去,陈丽卿似乎并没有听到云龙临死前的惨叫,只是看着五人消失的方向,在心中默默念道:“他没有死,他没有死……。”

宋江五人杀死云龙之后,不敢多做停留,策马向庄外奔去,此时庄上已经乱成一片,只听得庄客一叠声大叫道:“大事不好了,少爷被人杀死了,快去通知老庄主。”

云威如今年事已高,再加上年轻的时候受过伤,伤了元气,因此精力不太充沛,此时已经歇下了,对云龙的所作所为一无所知。睡到半夜,朦朦胧胧听到庄中人喊马嘶,混乱异常,心中吃了一惊,还以为是山贼来袭,打破了庄外的防御,哪里还有心情睡觉?赶紧一股碌从床上爬起来,披上一件外衣就向门外走去。

他如何能不着急,外面可有他的宝贝孙子在呢,万一出了事那不是要了他的老命吗?虽云龙跟着他父亲学了一身好武艺,但毕竟没有经历过实战的磨砺,对于云威这个科班出身的退伍军人来,他比谁都清楚一个人的临敌经验要比他自身的武力重要得多。

就在他刚刚打开房门,还没来得及卖出去的时候,一个庄客慌慌张张的跑到他跟前,坐实了他心中的担忧与恐惧。

“老……老庄主,大……大事不好了,……少爷被人杀……杀死了”庄客似乎也预料了当他将这件事情告诉云威之后会引发一场怎样剧烈的风暴,因此他在向云威禀报这个消息的时候并没有他平时话时那样顺溜。

云威乍闻此噩耗,顿如五雷轰,他只觉得脑袋中一片空白,接着一阵天旋地转晕了过去。也不知过了多久,云威悠悠醒转过来,此时陈希真已经来到了这里,云威并不知道他的宝贝孙子是为了讨陈丽卿欢心谋害宋江不成反被几人杀死的,他睁开眼看到陈希真一脸的焦急和关切,心中大为感动。白发人送黑发人,云威一时间老泪纵横,怔怔的不出话来。

陈丽卿看到云威这般凄惨景象,心中不忍,同时又暗感惭愧,云龙的死可以是因她而起,她就要上前向云威解释。陈希真眼光何等敏锐,早已经看出来了,云龙应该是为了他的女儿才落得如此凄惨下场,他立时用眼神制止了陈丽卿,上前几步,一脸悲痛道:“云老伯,今日侄没能保护好云贤侄,致使他命丧歹人之手,侄深感愧疚。云老伯请准许侄带庄上众人前去追捕贼人回来,为云贤侄报仇。”

云威毕竟是职业军人出身,行事心谨慎,他强忍住悲痛对陈希真道:“贤侄费心了,这般贼人心狠手辣,出没无常,如今既已逃遁,必然藏匿起来,若是贸然追击,只恐中了他们的诡计。我这里即刻修下一封书信,劳烦贤侄走一趟东平府景德镇,我有个儿子叫云天彪,在那里任陆路兵马总管一职,你将信交与他,一路上随便打听一下这伙天杀的贼寇的来历,他自会为龙儿报仇的。”

陈希真连忙答应道:“愿为老伯效劳,只是这些人侄也不曾见过,倒要慢慢打听,相信等赶到景德镇的时候,也已打听清楚,老伯尽管放心,侄定当协助云总管,为云贤侄报仇雪恨。”

云威信了陈希真的话,对他感激不已,当即修下书信,将云龙的的事情交代清楚。陈希真收了书信,也不在庄上多留,辞别了云威,带上陈丽卿出庄向景德镇而去。

陈丽卿于路上不解地问道:“爹爹,你为何不许我向云爷爷解释清楚,这件事只怪那云龙行事歹毒,他死了那也是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还有,我们明明见过这些人的,他们中有两个正是那冷艳山上的强盗,不知道为什么会和另外三人混在一起,爹爹却推作不知,你这不是在骗云爷爷吗?”

陈希真一副老谋深算地道:“傻闺女,你太天真了,正如你所,那云龙死了也就死了,但他显然是为了讨好你才会对那五个人起了杀心,结果弄巧成拙以致身亡的,云老伯事前应该并不知情,你若是向他解释岂不是惹祸上身?他会怎么看我们,一定会在心里恨死了你,认为是你害死了云龙,不定还会暗中向我们报复。那五个人能够识破云龙的伎俩,并且布下巧局将他一举击杀,也不是等闲之辈,我们还是少惹为好。还有,我对云老伯隐瞒了认识他们的事实也是出于自身的安全考虑,他若是知道这些人与我们有瓜葛,必然会认定是我们将他们引到庄上的,云老伯还会轻易放我们离开?”

陈丽卿忽然感到自己的父亲有些陌生了,她不清楚,父亲这样的改变是因为外面的世界真的像他的这么险恶,只有通过这样的改变才能够保护自己呢,还是因为他本身就是这样的人,只不过在平常掩饰得很好以至于自己长久以来都没有发觉。

陈丽卿陷入了深深的痛苦和矛盾之中,只有当她听到父亲不愿招惹武松等人时心情才好了不少,这样就不用与他们为敌了,更准确的是他。自从那个人一脚踢折了她的手腕之后,陈丽卿再也不能将这个人从她的脑海中赶出了,他那威武不凡的身躯、潇洒敏捷的动作深深地印在她的心间,再也排遣不去。

陈丽卿不愿这样轻易认输,她反驳父亲道:“云爷爷跟爹爹话的时候很和气的,对待下人也很好,他不是那样的人。”

“他不是什么样的人?这样的人爹爹见得多了,他们平日里总是做出一副平易近人、和蔼可亲的样子,但你千万不要被他们的外表所迷惑,你一旦触犯到了他自身的利益,他们立即就会从温顺的绵羊变成吃人的猛虎,将你一口吞没。”陈希真一脸冷厉地训斥道。

陈丽卿被父亲的这幅样子吓了一跳,再不敢开口,只是越发地觉得父亲陌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