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迪竟然恶人先告状,把他的过错推得一干二净,周围的人不答应了,纷纷叫嚷道:“师师姑娘,不要听这个死太监胡八道,明明是他先骑马撞人,这几位壮士才出手的。”由于张迪经常受赵佶差遣,赍着礼物来李师师家,这些住在镇安坊的百姓平日里受够了他的气,如今好不容易逮到个机会看他吃瘪,自然不肯错过。

李师师听了众街坊邻居的话后,脸色顿时冷了下来,对他一顿斥责道:“张迪,你竟然做出这等事来?你是官家的人,我也无权处置你,今后你也不用到我这里来了,我会让官家给我换个传话的人。”

张迪一听李师师这话,顿时急了,这个姑奶奶可得罪不起,万一她在官家面前表示出对他有什么不满,那他可就真的完了。想到这里,张迪吓得冷汗直流,哪里还顾得上颜面,“扑通”一声跪地在地,磕头如捣蒜道:“师师姑娘饶命啊,你就当奴婢是猪是狗,不要跟奴婢一般见识,求求姑娘啦……”

张迪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不顾颜面跪地求饶,李师师经他这么一闹,却是拉不下脸来,不耐烦道:“你是官家的人,这样像个什么样子,岂不失了官家的体统,你赶快起来吧,我暂且记下你这一回。”

李师师话音落下,张迪如蒙大赦一般,再次磕头道:“奴婢多谢师师姑娘。”这才站了起来,束手立在一边,不敢再多言,一双眼睛怨毒地盯着宋江五人。

宋江完全将张迪能够杀人的目光无视,向周围的百姓拱手谢道:“多谢各位高邻,为我等兄弟作证。”“义士客气了。”百姓纷纷还礼。

李师师看那宋江一行五人,个个英武不凡,颜色稍霁,她走向前去,向五人盈盈一礼道:“女子谢过众位义士,多亏诸位出手相助,否则我就要因为此事心难自安了。敢问诸位义士受害人现在何处,我要当面向他致歉。”

宋江还了一礼道:“姑娘有心了,我们已经将那个孩子交给他的母亲,打发他们走了。”

宋江话音刚落,只听一位妇人叫道:“恩公,我们在这里。”宋江回头一看,正是那位母亲,她想要上前,却被几个侍卫拦住了。

李师师一听受害人是个孩子,顿时花容大变,伸出一根葱葱玉指指着张迪怒道:“你,你这个狗才,让你那些手下放他们母子过来。”

张迪不明白李师师前后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那是因为他不知道李师师的遭际。李师师原本是汴京城内经营染房的李寅的女儿,三岁时父亲把她寄养在佛寺,一年之后,父亲因罪死在狱中。她从此开始流露街头,以经营妓院为业的李蕴见她是个美人坯子,于是将她收养,教她琴棋书画、歌舞侍人,童年的不幸对于李师师来,是一段永远无法忘却的伤痛。如今张迪竟要纵马践踏一个孩童,这正触了她的痛处,她怎能不怒?

“你们这些不长眼的东西,还不快放他们母子过来。”张迪想不明白李师师为什么会突然之间怒不可遏,只好将气撒到那些侍卫身上。

宋江看到妇人抱着孩子走了过来,一脸焦急道:“阿嫂,你怎么又回来了?”宋江熟知张迪这些人的秉性,睚眦必报,他能够护得了这对母子一时,却不能护他们一世,自己前脚一走,张迪后脚只怕就要找他们的麻烦。宋江本想着趁张迪没有认出他们之前让他们走掉,没想到他们又回来了,这下可麻烦了。

“恩公救了我儿子的性命,我若弃下恩公不管,就这样一走了之,良心上也过不去。”妇人答道。

这时李师师走了过来,向妇人赔罪道:“大嫂有礼了,都是师师不好,让大嫂和孩子受到这么大的惊吓。幸亏有这几位义士出手相助,否则有个好歹,师师万死也难以赎其罪。”

“姑娘快别这么,这怎么能怪姑娘呢?都是这些奴才狗仗人势,平日里横行霸道惯了。”妇人对张迪这些人可以是恨之入骨。

李师师看着妇人手中两三岁的孩子,不由得想起了当年的自己,眼眶微红,泫然欲泣。她伸出手去温柔地抚摸了一把孩子的脸,脸上竟然露出了微笑。一时间,宋江只觉得眼前百花齐放,一下子从春寒料峭的正月来到了姹紫嫣红的阳春三月。

暖,这是宋江对李师师的另一个感觉,能够融化一切寒冷的暖。

两种截然不同的特质竟然能够如此契合地出现在一个人的身上,丝毫不显得突兀,反而让人觉得那本就应该出现在她的身上。

李师师回过头来,对使女道:“红,你将我父亲留给我的那个玉坠拿过来。”

使女红犹豫道:“姐,这不行啊,还是换别的东西吧。”

“我只有这一件干净的东西,你不用多了,把它拿过来吧。”李师师这句话时,一脸的黯然。

红不情不愿的将装着玉坠的锦囊递给李师师,李师师接过打开,从里面珍而重之地取出一个心形玉坠,走到妇人面前,将它挂到孩子的脖子上。她的动作是那么的轻柔,眼神是那么的真诚,就像在做一件极为神圣的事情。

“姑娘,这怎么使得?这份礼物太贵重了,我们不能接受。”妇人着就要把玉坠还给李师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