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手腕悬在半空,手中的笔饱蘸了墨汁,却久久不能下落。

画中那些舟船树木,市桥郭巷,亭台远山仿佛穿过了无垠的时间铺陈在我面前,再将我一点点的裹挟在其间,令我神魂颠倒头晕目眩。

我无力的掷下笔,喟然长叹。我无法在这样一副已历经百世并且终将万代流传下去的名作上题下我的名字,我此刻,没有这个勇气。

我不再想这个令我头疼的题跋,只专注于怎样向陛下告假出宫,替秋蕊去探望她的哥哥。

但秋蕊的兄长毕竟是朝廷官员且刚升任要职,我若私下去见他并不妥当,最终我决定和陛下实话实说。

她并没太犹豫便允许了我的请求,只要求我在傍晚前必须回宫。我欣然领命,带了阿升出宫门上马,朝宣武门西大街而去。

我向总兵府门房的老者道了姓名来意,很快就见这座宅邸的主人王玥匆匆穿过花厅来到门前迎我进去。他和秋蕊长的十分相似,一望既知是兄妹,只是哥哥魁伟英俊,妹妹秀气挺拔。

我们两厢见礼,他迎了我进去,对我很是客气,而那客气中又没有疏离,反倒有种亲切的热情。

“舍妹心里常提到周掌印,说你为人谦逊,年纪虽轻待人真诚有礼,心地极好。还说自从你来了,帮她分担了不少事,她倒轻松多了。”他笑着说道,一壁请我上座。

我谢过他在下首坐了,将秋蕊托我所带之物悉数奉上,“王大人客气,您叫我元承就是了。”我大略的环顾四周,见厅中装饰简素,便道,“大人刚到京,诸多物事怕是还不齐备,有什么需要的您可以吩咐我,我平日里出来还算方便。”

他笑着摆手,“我军营里住惯了的,一切从简。咱们也别大人掌印的了,你比舍妹还小上一岁,你我原该兄弟相称,你便唤我的字仲威罢。”

他这般豪爽,与我素日常见的文臣颇为不同,我心里欢喜,因他是从辽东总兵任上升迁,我便向他请教辽东的兵事和防务。

他大摇其头,摊手道,“一言以蔽之,乱!朝廷的政策重在安抚,所以防为主攻为辅,那便不急于练兵了。任上的将吏自觉天高皇帝远,索性能贪则贪。

正所谓勒索夷人无厌也,嫌女真人给他们纳贡不够,就关闭马市禁止贸易。乾嘉三十六年,一度停市长达两年之久,女真人的人参都烂掉十万余斤……”

我思忖道,“这么说来,辽东兵事一大半的责任倒在朝廷,是咱们的官员不思练兵又贪腐成性,逼的女真人反了?”

他点了点头,继而又摇头道,“狼子野心倒也不得不防,但眼下他们还没实力。朝廷以夷治夷的方略是不错,将女真人各部分而治之,只要他们一盘散沙,终成不了大气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