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云坐在贾府外堂里,看着她的喜轿进了门。

他在热闹的喜宴上一直等到了结束。

无论如何,他也只是空等了一场。

贾似道拱手谢罪去后宅喜房,他才默默走出了贾府的大门。

他牵马离开了京城。

“和你阿姐说,要是……要是……”

要是有什么难事,只要和他递句话,他就回来。

“……”

季辰龙左思右想,到底还是寻了许淑卿,让她把这句话说给了唐坊陪嫁进去的莫妈妈。

让她带进了喜房里。

喜烛高燃,外面的喜炮声不断。

季青辰刚刚被揭了珠帘盖头,由喜娘们拥在镜前卸妆,贾似道在隔门后的水房里沐浴。

莫妈妈觉得为难,但还是悄悄走到了镜台边,在季青辰耳边说了这句话。

喜娘们已经退下,她听了却只是叹了口气,喃喃自语一般,

“……以前,陈山长也和我说过这句话。”

那是在她和陈文昌退亲的时候。

后来,陈文昌也确实是如此待她的。

“我和楼相公如果能有这样的结果,已经是万幸了。”

她默默想着。

莫妈妈得不到她的回话,便悄悄地退了出去。

她也看到了,新郎倌贾似道在水房换了深红寝衣,含笑走过来了。

……

季青辰被他抱上喜床时,是觉得他挺能干,长得又好看。就算有些像楼云,但也能让她愿意和他过上一辈子。

将来纳妾的事,她也不会太伤心。

尽管她脑子里还在想着莫妈妈刚刚和她说的话。

奇怪的是。她想起的并不是楼云,而是陈文昌。

她刚才在进门的喜轿里看到了陈文昌在外堂上的身影,还有刚才莫妈妈说的话,都让她回想到了往日的时光。

也许是因为喜日子,她没有想退亲时候的事,她想的是与陈文昌在泉州船厂里相遇的事。

那时的她,被王世强悔了婚。过了一年多都没有从伤心痛苦里走出来。

她到泉州来。也是为了散心。

然而陈文昌很温和,他注意到了她沮丧的她,他在船坞边就那样地看着她。

他一直都知道。她很伤心很需要有一个人来安慰……

……

花影垂帐,四面密闭的围屏大床里,贾似道被她用力推了开来。

“怎么了?”

好在他也不是第一回,对自己的脸和能力都十分有自信。不会被她的一惊一乍弄出什么毛病。

她披着长发,素手按着自己冰凉渗汗的额头。只觉得一颗心又酸又涨。

陈文昌一直都很宠她。

没有陈文昌,她没那样容易从王世强负情的阴影里走出来。

没有陈文昌,她也没有那样顺利开心地在大宋换了一个环境,遇上各种的困难都不在意。

她心里很感激陈文昌。甚至很喜欢他。

但她没办法像肖抚宁那样让着他,爱着他……

一次都没有。

“怎么了……我弄痛你了?”

喜烛的红光透过了围屏上的花影,把她与他半坐起的身影照得朦朦胧胧。

贾似道吻着她的头发。搂着她细致的腰身。

她其实很想闭着眼睛什么都不想,就这样完成夫妻之实。

毕竟现在他们拜了堂。喝了交杯酒,脱了衣裳,正汗粘粘地缠在了一起。

但她抬了头,凝视着他,就仿佛看到了陈文昌。

“并不是……”

她喃喃低语着,“我只是……”

她只是太软弱了。

“我想……”

她哑着嗓子,实在也没脸说现在她还得考虑一下。

贾似道就算和她没有多少真情份,也不是陈文昌那样的温和人,但她和他可是三媒六聘正儿八经地拜堂成亲。

她是二婚,人家是初婚。

说来是她占便宜了。

“……想起王世强了?”

贾似道的声音让她心中一凛。

她顾不上自己烦乱的心神,借着外面的烛光凝神看他。

因为他背着光,她仍是看不清他的神色,只看到他在黑暗中漆黑深沉的眼。

这时候,她才真正意识到,她嫁的是一个能从楼云手上夺权的人物。

“并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