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大人,请。”

王世强端茶虚敬,楼云便也把楼家族兄上门问罪的架子放在了一边,不再去看那小妾沈

氏。他并没忘记楼鸾佩在京城里说过的话。

“世强他从小失了母亲又被嫡母辖制的原因。他的性子是被人逼着心里就不痛快的。那怕是他自己喜欢的人,喜欢的事,他也更在意身边人要顺着自己些。以往在家里时,他怕是忍我忍了很久了。如今他好不容易出头了,自然就忍不住了。”

楼鸾佩笑语嫣然,叫人根本看不出她心底到底什么打算,

“听说那沈氏是绍兴本地的小商家女子。他喜欢不了多久的。过不了几个月,他散了心,也就回来了。”

他楼云倒也不觉得她说得不对,他也听说王世强府里的两个侍妾,和这样沈氏一般的出身,生了孩子没多久就被冷落了。

湖风吹在亭间,纳妾散心的王世强一身白服宽服,淡笑闲谈着。

“听说赵老爵爷一家从泉州去了京城,想来楼大人的亲事差不多也要办了?”

楼云也没有否认,只是笑道:

“百年兄还请唤我的表字吧。你我毕竟也是舅婿姻亲。”

“恭敬不如从命。”

王世强虽然官小品低,但他多年来打交道的官宦都不会在楼云的品级之下,他笑着拱手,随之转口,“由之兄,听说县主她是由之兄的心怡之人,想来这场婚事是准备要大办了。由之兄好福气。”

“不及百年兄的福气,娶正妻自然是娶家世门第,品貌贤淑。我虽然另有喜欢的女子,

却未必能如愿以偿。哪里及得上百年兄——”

楼云不打算在赵德媛重新订亲前让外人知道他退了亲,现在当然要保着她的名声体

面,说话间,他皮笑肉不笑地看了一眼沈氏,她低头站在一边,看不出神色。

“能把喜欢的女子留在身边为妾。也足以解语了。”

他笑着看向王不世强。

“这贤妻美妾的逍遥日子,我倒是要向百年兄好好讨教才是。”

果然,王世强听到他这番话。他的脸色微微变了变。

楼云知道他的猜疑——以为他楼云想纳季氏为妾?

他难道就和王世强一个水准?

刚刚进园时,引路的王家小厮他早已经认得是王世强身边的左平。

三四年前,这小厮除了回驻马寺打听过季青辰的过往,前些日子也去过泉州城。打听

他楼云在蕃商大会上遇上一名女子而后向顺昌县主求亲之事。

说不定还打听了季青辰前年去泉州城的事情。

“听说陈纲首受了大人之托,正和季坊主商议西河道上的码头之事?季坊主对文昌公子看来倒是有几分中意。”

王世强瞬间掩盖了神色。笑着敬酒。

他说的虽然是楼云最不喜欢听到的话,然而楼云何尝没见过当初王世强在唐坊时被陈文昌气到的脸色?

更何况他早就猜透了王世强的想法,否则他何必来绍兴府。

“这还要多谢百年兄的顾全大局。本月朝廷大祭后就有一轮吏部查选,听说韩参政已经把百年兄的名字呈报?如果百年兄愿意屈就楚扬河道官——”

楼云微笑而语。“季坊主在西河道上的码头,谁也不好和她争了。”

“……”

王世强何尝不知道,韩参政论功行赏不可能缺了他。

他凭这次的功劳。再加上韩府的推举就可以在工部都水监里立足。他能得到都水监副使的从六品官职。直接主管楚场运河河道。

西河道就在他的辖下。

这样的六部实缺官职,当然比西南军里的文吏幕职要强得多。

这也是他这几月来急赶而回,却不进京城抢风头而得到的回报。

但如果这个官职就是他王世强的目标,他何必压下了黄氏货栈要去楚扬西河段建码头的意思?

黄七郎的意思不就是季青辰的意思?

季青辰回大宋的船还在东海上,她放在黄氏货栈里的暗股就转了明股。

这一着,马上就拉拢了黄七郎和他的四位老兄弟。

黄七郎从江北赶到绍兴府,可不是来看他的,而是一天十回地游说他,转达她的意思:

西河道边马上要立的河碑,由黄氏货栈出资,碑文的内容不仅要写他季青辰捐款的名字,而是要把黄氏货栈写上去。

她捐在河道上的款子,拿出一半就当是她在货栈里扩了股,用她的股份捐的。

不论将来的河道官是谁,都不可能无视黄氏货栈。他王世强要是做了河道官,又把河道上最要害的十三个码头给了黄氏货栈修建,官面上没人会说他偏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