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前,经了那一场台风,还有台风中他们这五条福建船“意外”和江浙海商的船队失散,陈文昌在船队会合后,居然一声也不和陈洪提,拿着这画像来见他,只说是佳人虽好,但如果要用性命来相求,他却不敢为之。

看来他也明白这一桩婚事,干系的不仅是他叔叔的意思,还是东海上千丝万缕的利害了。

他这边还打算让陈洪去劝说他侄儿,毕竟他不是要在唐坊入赘,而是那唐坊女主远嫁到泉州来,眼前的这些风险过去,他也能娶到一名容貌不俗、擅于理家又能让陈家上下都满意的正室。

如此他就可以安安心心在泉州城外的泉南书院里教书,再也不会有家里人嫌弃他不经商不走海不赚钱,也不会逼着他再去考科举,把他通过乡试已经到手的举人功名换成更好的进士功名。

“大人,小人那混帐侄儿觉得,王纲首既然对那女子如此恋恋不忘,楼夫人也从不阻止其夫纳妾,君子又何必夺人所好……”

陈洪刚才悄悄地来禀告他,一脸的巴结讨好,当然不是为了江浙海商处置船副那些小事,反倒是吞吞吐吐地说了这些,还要补上一句,

“更何况,这风险还会连累国使的安危……”

他这才回过神来,有些啼笑皆非,明白这书呆子陈文昌到他这里送了画像后,转头就去说动了他的叔叔。

“虽然不经商,却果然是他们陈家里最出色的子弟——”

楼云自语着摇了摇头,也不理会骏墨,只是皱眉在画像前踱步。,

这一回海上失散的事王世强未必知情,他也对东海上江浙海商们的排斥早有准备,虽然免不了受惊,但毕竟不会有性命之忧。

否则他何必点了五条福建海船做他的座船?

这才是他能控制的人手。

但陈文昌如果因为不愿意冒险,而放弃陈家和季氏的联姻,他也确实是想不出办法去强逼他。

“公子,这画儿撤下来吗?”

骏墨不过是十三四岁的少年样子,水蓝色短衣膝裤,头扎圆发髻,指着书桌边挂着的

画像问着,楼云脚步一顿,侧头看向那季氏女子的画像。

“不用管她。”

他虽然如此说,心里却放不下。

薄娟下她本来就不清晰的面貌更为朦胧,他记得,她如今也有二十岁了。

三年前王世强成婚后,她一直没有另嫁。

“把这三副收起来吧。”

他微微皱眉,眼光从书桌前挂起的画像转开,看向桌上三卷墨玉柄画轴。

这是刚才陈洪悄悄拿来的相亲画像,是在陈文昌之外,他陈家子弟里可以选择出来向季氏提亲的佳子弟。

陈洪毕竟是有眼力的,为了他陈家八珍斋的货品生意能够重返东海,他是一定要和唐坊联姻,只是他那侄儿陈文昌,却不是个能够让他随意使指的晚辈。

其他的子弟却又远不及陈文昌出色。

“随机应变罢了。”

这是他刚才对陈洪的回复,“你的侄儿虽然小心,我只怕那季氏女子却更加谨慎。”

他本来就知道,这一回福建海商回到这东海上,仅以联姻为手段不过福建八大纲首急于求成的暂时妥协,他虽然乐观其成,却也并不看好。

那季氏女子没有非结亲不可的理由。

更何况他已经查明,这三年就算是王世强的悔婚,唐坊通过黄氏货栈对韩宰相府的财源支持仍然丝毫未曾动摇,

“好生让人棘手的夷女……”

他喃喃自语。

他不明白她远在扶桑,竟然对大宋的北伐战事如此关切,难道真是对官家,对大宋的一片忠心?

或者还是对王世强的念念不忘。

“明州——楼家有消息来吗?”

他沉吟问道。

骏墨在他去职苦读时就侍候在身边,知道他和楼家关系不浅,他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抱着三轴墨玉画卷回禀道:

“公子,楼家大小姐——王纲首夫人她一直在王家没有消息,既没有差人回娘家给楼老大人送信,也没有差人向大人您送消息来求助,您也吩咐过,出使事关国事不许向楼家人提起。”

“说的也是。”

他点了点头,转身走到了床前,打开瓷枕里的信盒子,看到里面族妹楼鸾佩这些年写给他的书信.

自从他十三四岁千里认亲,在楼家寄居一年零两个月,机缘巧合,让他与当年十岁的这位长房嫡女相识以处来,他们如今已经是兄妹相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