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竹恍恍惚惚的,回到家,却忘了要干什么,呆怔的坐在那里。豆豆忙上前和她道:“二婶,我们收拾下东西快走吧,不然只怕赶不上什么车。我去和娘说一声就来。”

青竹迷糊的看了豆豆一眼,仿佛才有些清醒,想到了白氏才和她说的那些话,喃喃道:“已经到这个田地了么?为何……”青竹倒吸了一口气,接着眼泪便滚落了下来。随手带了件衣裳,笼了笼头发,装了钱。

豆豆也过来了,青竹疑惑的问她:“你要和我一道吗?”

豆豆道:“是阿婆交代的。走吧,二婶。”

青竹依旧有些恍惚,跟着豆豆出了门,后来好不容易找到了一辆过往的车,

车上两人都无话,青竹已经陷入了沉默和对往事的追忆中,豆豆虽然还不满十岁,不过已经很懂事了,也不敢贸然开口,不免想起她姥姥去世,和母亲一道奔丧的事来。两番情形,还真有些相像。

好不容易赶到南溪村,青竹不管不顾先跳下了车,吓得豆豆在后面喊:“二婶,慢些。”

奔至夏家,静悄悄的一片。篱笆门虚掩着,那一树树的茂密的木槿已经是翠绿的一片,过不多久就会绽放出硕大艳丽的花朵来。当青竹想到母亲很有可能再也看不见这些时,只觉得心脏一阵阵的揪紧。

她站在院子里,堂屋的门大大的开着,心想难道就再也见不了面,再也说不上话了吗?然而心里虽然着急,脚下却迈不动步子。本能的,她不愿意接受眼前的事实,想要回避即将看见的情形。

迟疑了好一阵,直到青兰从里屋走出来,赫然见二姐站在院子里,虽然有些诧异,可立马走上前和青竹说:“二姐来了,快来看看娘吧。”

青竹嘴唇颤抖着,努力的问了句:“已经不能……”

青兰摇摇头,眼圈红红的。

青竹便缓缓的向那间屋子走去。豆豆心想这时候还是别去跟前打扰的好,只留在院子里。青兰和她道:“你就是项家的,叫……”想了下子才说:“叫豆豆是不是?”

豆豆却一本正经的辩解:“我有正儿八经的名字,叫项静姝。是二叔给取的名字,据说是取自于诗经‘静女其姝’的句子。”

青兰哪里知道什么诗经,再说此刻也没什么心情,母亲已是在弥留之际,这个打击显然有些承受无能。

豆豆说完话,见青兰一脸凝重,带着悲戚,脸上还有泪痕,心想莫非她说错了话么。便也不再开口了。

过了一会儿,谢通和夏成扶了棺木回来,已经来不及上漆,先放在了院子里。青梅已经去钱家给姑姑报信去了。

其实这时候的蔡氏还未断气,不过已经意识不大清楚。青竹在跟前唤了好几声母亲,蔡氏只眼皮动了动,尚还有一口气在胸前。身子也还是温热的。

青竹想起上次来家走的时候,因为青兰的事和母亲闹了别扭,她还没来得及道歉呢。莫非连这个机会也不再有了吗?

热泪夺眶而出,怎么擦也擦不干。青竹拉了蔡氏的手,哽咽道:“娘,对不起。我错了,你原谅我吧。”

蔡氏的手指微微的动了动,她已陷入了弥留之际,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尚有意识想要将跟前的这只握着她的手给抓紧,仿佛再也使不出力气来。

这里谢通和夏成也走了进来。青竹抬眼看了下他们,依旧坐在床沿边未动。夏成上前探了下母亲的鼻息,已经几乎感觉不到了。心想真的走了吗?眼里红红的,却始终没有落下眼泪。

屋里人谁也没说一句话,沉寂得令人可怕。

青兰走进来,见屋里三人相顾无言。谢通哽咽和青兰道:“三妹妹,你快把娘要穿的衣裳找出来,趁着身子还热,得赶快。”

青兰抹着眼泪道:“大姐还没回来,再说我也不知放在哪里的。”

夏成红着眼吼了青兰一句:“那你不会去找找看呀。”

夏成这一嗓子,让其余的三人都是一愣。青兰知道是因为母亲的事让成哥儿受了不小的打击,也不说什么,便去找穿戴。青竹依旧坐在床沿边,蔡氏的手紧紧的缠着青竹的,青竹想要收回来也不能。

夏成拉了拉青竹,劝解道:“二姐请节哀,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就让娘安心的走吧。”

青竹哽咽道:“我什么都还没来得及说呢,怎么就……”话未说完又抽泣了起来。

夏成又道:“二姐请多保重,您现在是两重身子的人。大姐走之前千万交代了我,不能让二姐伤着了身子。”

青竹这才将手抽了回来,再去看时,蔡氏的瞳孔也涣散了,脸上再无一点血色。夏成忙将母亲的眼皮抚上,将枕前的一块手巾拿来给蔡氏盖在脸上。

青竹忙去烧水,准备给蔡氏擦拭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