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什么名字?

你有怎样的身份?

你有什么样的梦想?

假如两个人不能够靠一张漂亮或者不漂亮的脸来形成第一印象的话,那么言语的交谈和信息的交换就会成为非常和总要的一部分。

而这三个问题综合到一起,才是那个最简单却最终极的问题。

你,是谁?

有的人一生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谁,有的人知道却在逃避,就好像戴伦在询问辛蒂诸多问题的时候,辛蒂总是选择逃避。她所无法接受的是她自己的身份。

有的观众发出嘲弄的嗤笑声,为了这个骄傲到过分,但是身份却是卑贱者的女孩此刻虚伪的强硬。在之前,辛蒂对于戴伦的利用和那些刻薄尖锐的态度已经足够让所有人对她产生不良的想法,所以在此时此刻,他们一丁点都没有同情。

更何况,出卖自己身体的女子,一向是被鄙薄的。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甚至是更为穷困的乞丐都能够毫无理由地鄙夷她们。所有人都能够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嘲弄这些女性,说她们肮脏下溅。

从没有人想过为什么,这不过是理所当然。没人会关心她们的爱恨情仇,没人会在意她们是否遭到了不公正的待遇,因为她们是最边缘的群体,不配拥有这些东西。因为这样的身份,辛蒂也自然而然得到这样的待遇。甚至并不存在于那个世界的观众们,也理所当然地套上道德观的大衣,在温暖中俯视衣不蔽体的她。

一直到目前为止,戴伦所知道的辛蒂,其实仅仅只回答了第一个问题。

她叫什么名字?

她叫辛蒂。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呢?

但是当戴伦把话都问到了这个份上,她已经无法再继续逃避某些一直逃避的问题了。

银幕上,那个瘦削的女孩浓妆艳抹的面孔上浮起轻浮的笑意,她的手指缠在听筒连线上,就像是个一直以来都生活优渥无忧无虑的普通女孩一样,用手指轻轻缠绕那一根不算柔软的连线。

仿佛是在面对这一间大宅的主人那样,她的口气轻柔而甜蜜,甚至于没有一点羞愧或者逃避的意思,她用再直接不过的言语回答戴伦:“因为我是个ji女。”

戴伦愣了愣,“什,什么?”

“我说,因为我是ji女。没长耳朵吗?聋子。”依旧是那种绵软甘甜的口气,配合的却是刻薄的讽刺,辛蒂挑高了细长的眉毛,被涂抹得艳俗的红唇一咧,露出嘲弄的表情。

戴伦看不见她的表情,感受不到那种恶意,而在之前辛蒂反反复复的辱骂已经让他学会了忽视那些言语。他无法忽视的只有辛蒂对于她职业的介绍。

ji、ji女?

他几乎是慌慌张张地对着电话里说:“啊,我有点事先挂电话了,下次再聊。”也不等对面回答,就直接挂上了电话。

双眼空洞。

他不是在做梦吧?怎么会呢?辛蒂居然是个……?在戴伦的十八年人生中,这样的职业和他是没有任何联系的,他也从不认为自己有一天会接触到这样职业的女性。而在他的想象中,从事这个职业的女人的样子,大概就是那些浓妆艳抹矫揉造作的女人,这样的形象甚至是令人作呕的。但是怎么会呢?虽然说辛蒂这个人实在不太讨人喜欢,说话难听,总是喜欢嘲讽其他人,但是她怎么会是一个……那种职业的女人呢?

戴伦失魂落魄,而辛蒂听着听筒中嘟嘟的声音,却一点点将那夸张的表情收起来,变得面无表情。

半晌,她从唇齿之间发出一声冷笑,砰地一声挂上电话,重新坐到了梳妆台前,拿起眉笔开始重新描画自己的妆容。

在辛蒂几乎是毫无羞耻感地说出她的职业的时候,整个影院里面都发出了低低的声音,一两声,表达自己的厌恶和不屑。到目前为止,所有的影迷最讨厌的恐怕卡就是《憧憬》的这个女主角了。按理说这是不正常的,女主角多多少少还是要有让人喜欢的部分,但现在这样,成秋屏要怎么才能够把故事给圆回来呢?

戴伦的性格就是那样,大大咧咧。他在第一时间听到辛蒂的身份的时候,的的确确充满了惊讶。毕竟在他接受的教育里,辛蒂的职业着实是不怎么光彩的。但是她的职业又能怎么样呢?到底他和对方交流并不是因为对方是谁,而是 因为对 百年前的世界感到兴趣而已。

所以他和辛蒂依旧是继续交流。甚至于看上去两个人的交流方式并没有发生任何改变。一个被哄骗着不断抖露出各种各样的信息,另一个尖酸刻薄甚至是令人厌恶地却操纵着对方的情绪获得她想要的东西。

但是尴尬还是在吧?

观众们看不出辛蒂脸上脂粉之下的情绪,她有多少想法全都被掩埋得太深,谁知道她正在想什么呢?但是相比之下,戴伦的情绪就好猜多了。其实他的情绪根本就不用猜,一切都被表达得太过明显,即使戴伦尽可能地掩藏他的想法,可手法依旧拙劣。

那些不自觉的情绪,以前总是喜欢对着辛蒂问这问那的,后来却变得额不太喜欢询问那么多,或者更加地拐弯抹角。他在尽可能地避开这个雷区。

他的情绪很复杂,一面只是对于自己认识的人,不愿意去戳对方的伤口,而另一方面,他又何尝不是对辛蒂有一种不屑的情绪呢?之前在辛蒂用刺耳的话语说他的时候,他只能憋着。虽然戴伦从头到尾就是个大大咧咧的人,即使是被说两句,过两天也就忘记了。但是再天真的人,面对永远只会对自己恶言恶语的人的娿,多少还是会有一些情绪的。

现在,至少戴伦找到了心理安慰的办法。每当被辛蒂辱骂的时候,他就想起辛蒂的身份——于是取得了心理上的安慰。

他没有再在辛蒂面前提起那个话题,但是却总是在这上面找平衡,他以为自己的举动不会被知道,也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就像是所有的观众一样。没人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难道辛蒂是个……的事情是假的吗?既然不是,那么别人会看不起她不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剧情继续,侧重点却开始渐渐向着辛蒂滑过去。

她在那豪华的大宅中寂寞地生长,除了一张娇美的面孔,她没有优美的身材,没有良好的教育,所以她上不得台面,仅仅是作为一个交易物被人享用。被不同的人享用并且鄙夷。

无数次,人们看见她偎依在不同的男人身边,讨好着他们,永远画着与年纪不符的浓妆,永远举止轻浮浪荡。

如果仅仅是这样也就算了。像这样一个令人厌恶的女孩,还有着别人都不知道的小秘密。

她常常在那间小客厅和一个不知面目的人偷会。

这简直令人发笑,谁会喜欢这样一个水性杨花的女孩?谁会冒着晨露偷偷躲在床下的花丛里,等待如辛蒂这样一个算不上美好的女孩那么零星一两句刻薄难听的话语?或许那从窗口递过去的装着钞票的钱袋才是一切的原因。她不过是用皮肉赚来的钱包下了小白脸,以为这样就能够有一段干净无瑕的情感。

哈,干净?

“喏。”辛蒂的动作不大,轻巧地用手绢包着钞票丢出窗口,眼睛却落在放在茶几的书本上,定定的。

窗外有一些悉悉索索的声音,然后一个压低了的声音小声问:“比上个月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