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水舆的突然出现,惊讶的不仅仅是陶子渐。成秋屏看着站在自己旁边的易水舆,脸上不由自主地就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话说,今天易水舆不是应该在公司那边吗?这位先生可是非一般的忙碌,毕竟他的产业并不仅仅是玄黄映画这么一个电影公司这么简单,实业方面他继承了易家传承千年留下的庞大产业。所以很多时候,易水舆忙碌的都是这些相关产业的事情,而电影公司,有专业人士管理,而和电影相关的事情又有成秋屏这种大夏国头号的专业人士关注,他并不需要倾注太多心思。但这并不意味着,易水舆不忙。他只不过很善于协调自己的生活工作时间,使得旁人看起来会觉得他过得非常悠闲而惬意罢了。

不过,成秋屏的惊讶并没有影响到易水舆对陶子渐施压,他施施然地质问着对方,那种自然而然居高临下的态度是成秋屏以往没有在易水舆身上感受过的。在她的印象里,易水舆的脾气好到没办法评价的程度,简直就是不会生气的样子。甚至于成秋屏自己回想一下,都觉得从来没有见到过易水舆不是笑着模样的时候,他的脸上总是挂着笑容,真心的,温和的,或深或浅或者仅仅是出于礼貌的笑容。但是现在易水舆真的没有笑,这着实让成秋屏有一种见鬼了的感觉。

“总有人不懂得度量自己的轻重,总以为可以轻轻松松就达到人生的顶峰,总觉得旁人理所应当要帮助他,但是这种人总是会忘记在这么理所当然地推理之前先问问自己一句,凭什么?”易水舆说着,眉宇之间是成秋屏从未见过的锋芒毕露,咄咄逼人,“即使是天才也多的是被埋没的,你凭什么要别人帮助你?又凭什么在设计了这么多之后还要别人给你信任给你帮助?”

这些话简直直白到了极点,但是易水舆说的话一点错都没有,的确就像他所说的那样,就算是陶子渐再有天赋再有才华,成秋屏为什么要帮他呢?这个世界,即使是亲人,是父母也没有那个一定要帮助某个人的义务。更别提对方在此之前和你只是个陌生人,而你们之间产生联系还是因为设计这样令人不快的事情。

陶子渐沉默,因为他明白易水舆说的是事实。

但是一开始他以为事情不应该这样发展的。一开始,陶子渐并不意味成秋屏会把一切识破。毕竟成秋屏再怎么天才,再怎么妖孽,她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少女,能知道什么?关键在于从成秋屏出现在大众视野中的十四岁到现在,她竟然完全没有上过学,而且和社会的接触面非常好啊,基本上所有的生活都是围绕电影的。她的电影很成功,这说明成秋屏是一个在电影方面的天才,也在另一方面加强了一种可能,也就是在电影之外,成秋屏的能力基本上是近于无的。这是大多数专注于某一方面的天才的通病。

正因为有这样的推断,陶子渐才敢广撒网用了这么一个方式和成秋屏产生联系,并且希望通过这种方式达到自己的目的。他并不觉得自己比宁朗差,但是想要达到宁朗那样的成功,仅仅有天赋是不行的,谁能够像成秋屏一样轻而易举地将一个人捧红?除了成秋屏之外还有谁呢?

但是一切都有些出乎他的意料。最开始是成秋屏在便签纸上的回应。至少陶子渐在真正见识到之前,还以为自己写下的这种文字会被成秋屏喜欢。但是对方总是以简短而尖刻的语言讽刺自己。这也就算了,像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子会这样做其实也不是难以理解,但是当自己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成秋屏居然立刻反应过来之前全都是设计这一点,着实是让陶子渐惊讶。

这一点都不像是一个不怎么和外界接触的天才的感觉,简直成精了!

到底,陶子渐怎么都不会想到成秋屏在这张粉嫩的皮相下是怎么一个成熟的灵魂,她见过太多的浮华,对于很多事情自然是十分敏锐的,对于陶子渐的打算,她怎么会不知道呢?

一切都到了这一步,陶子渐觉得自己虽然屡屡遭遇问题,到底还是搭上了成秋屏这条线,如果展现出他的能力的话,最开始的目的还是能够实现的。却不想在这个关口,居然又杀出了个程咬金来——说起来,陶子渐并不知道谁是程咬金?成秋屏倒是写了唐朝,但是多的是盛唐,是唐玄宗时期的事情,对于初唐的一些情节相对还是模糊的。不过,若是陶子渐知道程咬金是怎么的一个典故的话,他同样会很赞同地将易水舆归为程咬金的范畴。

现在被质问着的陶子渐,还真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并不是一个狂妄到忘记自己姓名的人,虽然自信,但是他也明白自己的尽量到底有多重,至少在这样被易水舆质问的时候,他并不会自不量力且没有脑子地产生一种对方是在故意逼迫他,嫉恨他之类的想法,就算易水舆说得再不好听,这也是实话,无法抗拒的事实。

所以在面对易水舆的质问的时候,陶子渐只能沉默以对。

对方的沉默并没有让易水舆有所触动,他冷漠地看着陶子渐,似乎等不到他的回答就不会善罢甘休一样。而这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易水舆毕竟是玄黄映画的主人,在现在的大夏国电影圈内,玄黄映画称第二,谁还敢说自己是老大?如果得罪了易水舆的话,想要在电影圈混下去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或许会更惨,在其他环境里也没办法混下去。毕竟易氏可不仅仅是玄黄映画,这是一个千年世家的所有积累。

两个男人在对峙,而成秋屏在上下打量了一下陶子渐之后,终于开口说话:“你刚才说,你叫陶子渐?”有一个说法,说用“我是”的人比用“我叫”的人底气更足,或者说是更加自信或者自负。而现在陶子渐用的词就显现出了他某种程度上的自卑。这样的人,就算是算计也不会像是另一种异样过分的。而且,刚才在易水舆的质问之下这个人的沉默也给了成秋屏很大的好感。

有人会疑惑,沉默也会有好感吗?

或许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并不会觉得这样的无言以对的沉默仅仅是因为理亏,但是对于成秋屏来说,她在后世见惯了太多奇葩了。特别好似一批一批好像是胎盘养大的脑子有问题的家伙。每个人都自以为是好像全都是起点文男主角一样,整个世界都是他们开的,所有人理所当然要为他们让路,所有人都要配合他们的想法让世界按照他们的想法进行,就算是他们用阴谋诡计失败了,他们还要倒打一耙将一切都归结到逃脱了阴谋的人身上,觉得都是对方的错不被他们算计。这样的奇葩人物见多了之后,成秋屏对某些人的态度就有了改变。就好像现在陶子渐,在成秋屏看来,就不是什么做了坏事无言以对,而是至少还保存有几分良心,还能认识到到底是自己错了还是怎么回事。

成秋屏的想法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是少见的,他们也未必能够理解这样超时代的感慨,所以对于在这个时候成秋屏居然开口给陶子渐解了围,无论是易水舆还是陶子渐本人都有些惊讶。但是他们又没有太惊讶。

这话说起来有点自相矛盾,但是其实就是那么一回事。易水舆的不够惊讶是因为他和成秋屏相处了好几年的时间,怎么会不懂成秋屏?而陶子渐的不够惊讶却是因为他一开始就是把成秋屏当成个不知世事的女孩看待的,虽然现实推翻了他的观点,多少还是残留了一些影响,而现在成秋屏的举动,让不知情的人看了就会有这种对方纯粹是太天真之类的想法在内。

不管陶子渐是怎么想的,借坡下驴谁都会。所以他立刻就露出了不由自主带着一点讨好意味在内的笑容,说:“是,陶子渐,陶然的陶,公子的子,鸿渐于陆的渐。”

成秋屏并没有专门去记陶子渐的名字,一个值得被记住的人总有一天会给她留下深刻的印象,而一个不值得被记住的小卒子很快就会消失在她记忆的某个角落,多精彩的自我介绍都是无用。她只是敷衍地点点头,按照她之前的想法开始发问。

“陶子渐,之前易董问了一个问题,我也很想问你。你觉得,除了你有天赋这一点,你凭什么要我来捧红你呢?在此之前,我并不认识你,并且事实上到现在为止我对你的感官都不太好。”

问完这个问题,成秋屏拉开了桌子旁边的椅子,拉着易水舆坐下来,然后看着陶子渐,等待他的回答。假如他的回答让成秋屏满意的话,倒是可能给他一个机会。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