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铎的反应可真快”

能够在不到两天的时间里,把整个战略阵线收缩起来,放弃北半个战场,集中全力攻打南都,需要相当的魄力和果断

自从周文远摆开铁索横江的架势,清军的战场主动权就已经不在,所面对的无非是北上或者南下这两个选择

北上的话,则要打破赴死军的封锁,然后撕开一道口子跳出包围圈,这个任务对于清军来说并不算很难

唯一值得顾虑就的是江面给锁住,没有重大伤亡不可能退到长江以北多铎本就不太在乎新附军,只要拼着把新附军当炮灰,主力依旧能够过江而去,和赴死军隔江相持

但是这样的战略部署最大的缺陷就是丢掉以前所取得的战果,整个江南的残存清军必然为赴死军逐一扫荡干净

南下的话,唯一的选择就是强攻南都,不计损失不计代价的拿下这座南明中枢之城,不仅可以在心理上彻底打掉江南的抵抗士气,更能让大明这残余的半壁江山陷入群龙无首的混乱当中,然后就可以逐一击破了

这个战略执行起来有相当的难度,尤其是有赴死军这个强劲的对手在屁股后头,必须在赴死军把北半个战场的新附军打扫干净之前拿下南都,否则就是腹背受敌的窘迫境地

以前扫平淮扬就是为打开长江之锁,眼看着大军已到南都城下,这个时候要是退兵远遁江北,以前的大战就没有任何实际意义更主要的是会面临政治上的空前压力,以前的战功保不住不说,他多铎前脚退过长江,北京方面后脚就会把他撤换下来攻克江南这种肥的不能再肥的差事不知道有多少人眼红垂涎

这种压力完全不是多铎能够承受和化解的,从军事角度来看,这么做是有所冒险,但是从政治层面考虑,必须这么做

如此一来,赴死军所面临的压力就轻了一大半,各种布置也就更加从容周密

左翼地加强已经可以护住貌似强大地周文远这让整个欺诈战略愈发显得真实可怖

那些新近归顺过来地新附军军官轮番上阵喊话:“弟兄们别给鞑子卖命了羞先人呐”

“认了鞑子做干爹死后也进不了祖坟”

“只要反正归顺赴死军不会亏待大伙儿……”

“多铎地怎么个玩意儿大伙儿心里有数再当鞑子地孝子贤孙指定没有好下场……”

“赴死军地厉害天下人都知道要想保住条命就器械投诚——”

这边投诚过来的新附军军官不敢不卖力气,使出浑身解数在阵前高喊

从昨天夜里开始,孔有德就遣出手下的亲卫及军官,混入对面的新附军当中,寻找以前比较亲密的各部军官,商议阵前倒戈事宜

不管多铎能不能攻下南都,至少眼前的形势是摆的明明亮亮

赴死军的战斗力在那儿摆着,凭新附军肯定是没有打赢的希望,大伙儿当兵是为了吃饭,可不是来送死的东线一战,不过多半夜的工夫,两万新附军就稀里哗啦了,如今赴死军主力齐集,怕不有好几万人,再打下去就真成傻子了

想跑?长江都被锁死,还能插上翅膀飞过去不成?

投靠清军本就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心里多少还是有愧疚的,谁不知道这是忘记祖宗羞先人的丑事儿?

“兄弟,赴死军那边有熟人没有?”

“算是有吧,就刚才喊话的那个,看到了没有?以前是我的老上司老军首了……”

说话的新附军小兵赶紧凑过来,拼命的巴结,恨不得把脸蛋子都贴上去:“老哥,小兄弟我以后要靠你照顾了……”

另一头的新附军也在议论着

“要是硬拼,就是有九条命也拼不过赴死军可咱们的屁股底下都不干净,要是投靠了赴死军,不知道有没有下场?”

“想做硬汉子的眼前就是个好机会,把赴死军打败了,全天底下的人都知道你是硬汉子可打败赴死军,这他娘不是屁话是什么?”山西老兵斜着眼睛看了看大伙儿:“老子不是硬汉子,也不想当硬汉子,还想留下这条小命哩”

“可我听说赴死军那边对咱们这号人都是下死手的……”

“屁的死手,你们这些新兵蛋子知道个鸟毛”老兵不屑的看看这些一脸紧张神色的新兵:“要说屁股上有屎的,孔有德不算一个?他都在那边有酒肉吃,咱们这些做小兵还有什么顾虑?”

“恭顺王?他也投靠赴死军了?”

“嘘——”老兵做个禁声的手势,示意大伙儿不要外传:“别看孔有德平时人五人六的比谁都威风,可早就跑过去投诚了这样的绝密消息你们这些新兵蛋子当然没有可能知道,哥哥我看你们年轻,给你们指条明路……”

“老哥快说,兄弟们感念您老人家一辈子”

老兵把声音压的极低,悄声说道:“孔有德的亲兵队长现在就是咱们营中,营里的军头都准备投诚赴死军了一会儿开兵见仗的时候,想充硬汉子的就和赴死军招呼去,不想死的就多留个心眼儿……”

想在赴死军面前充硬汉子,除非是真的疯了就算是真疯,这也不是他娘逞英雄的时候儿呐

几个满洲辫子兵走过,这些新附军立刻装作没事儿人一样散开,等辫子兵走的远了,老兵嘿嘿笑着说道:“想博个彩头的兄弟跟着我干,一会儿等赴死军杀过来,把这几个满洲狗擒住……”

正说话间,前头赴死军中号炮齐鸣,各色炮火撒了欢儿一样的开始轰击,火铳队在侧翼掩护着交替射击,眼看着后头的叉子兵飞一般的冲杀过来

“下手,弟兄们先捞个彩头呐!”几个老兵提刀冲向不远处督战的满洲辫子兵……

赴死军也是拿出了全部实力,狂风席卷一般往前直飙,瞬间就冲破了新附军的防线,头也不回不做丝毫停顿的往前猛冲

在战斗中,不要说是像样的抵抗,就是零星的战斗也不多见新附军连一触即溃也谈不上,完全就是战斗一打响,立刻就器械投降

“投降了,反正

们早就准备反正了……”

“投降,投降,我们就不做羞先人的事情”

“老子早就不想做鞑子的狗了呢……”

新附军的投降速度,快的叫人瞠目结舌,这边还没有冲到跟前呢,那边就把兵器抛的到处都是,摆开整整齐齐的阵势高叫投降,简直就是早就准备了一样这哪里还是投降,分明就是在接收嘛

大部分赴死军战士都没有见过如此场面,新附军基本都是成建制的集体投降,一个小队的叉子把架势都拿足了,刚跑到跟前儿,就有好几百的新附军把兵器一扔……

人家降了,你还能怎么样?

可大伙儿都有忠诚伯的急令,根本就顾不上这些新附军,也没有那个闲功夫理会他们,端着叉子继续向前

到了后来,投降或者正在投降的敌人实在太多,甚至一度成为前进的障碍,这才不得不开始认真收拢

到底有多少新附军反正过来,暂时还说不清楚,不过满地的军械被服,堆积成山的军资粮秣却是实实在在的摆在眼前……

这一仗打的太顺了,就好像是早就安排好的军队换防一样,赴死军基本是在战场是跑了一回而已

正面的新附军大多已经乖乖就俘,两翼还有许多四散奔逃,日月血旗所到之处,鲜有抵抗发生……

原来赴死军是如此的精锐无匹,竟然强大到了让敌人望风而降的地步

对于赴死军中新近补充过来的新兵来说,这一仗的意义就在于让他们认识到了赴死军的强大和无敌,心中原本就有的那一点恐惧和顾虑也荡然无存

这也太简单了,只要呐喊几声把叉子一端,立马儿就有成倍吓破了胆子的敌军投降……

经过这么一场不完全算是战斗的战斗,新兵的战术虽然没有什么提高,可士气却陡然高涨,一个个哇哇叫着往前冲,仿佛那日月血旗只需一指,就已经胜利一般

在这一战中,孔有德表现的尤其突出,他遣人联络的那些新附军,多是斩杀了督战的满洲兵之后成建制过来投诚的对于这些人,赴死军也有所准备,各项事宜做的也比较妥帖,算是少了许多麻烦

粗略的估算一下,光是在这一战中投诚过来的就是没有两万,也不会差的太多多铎手中剩余的新附军虽然依旧有相当数量,可再也构不成什么战略用途了

接收看官这些俘虏的事宜还是让周文远手下的那些西贝赴死军来做

那些本就不是军人的老百姓穿着土黄色的赴死军军装,本来对这些俘虏还是心存恐惧,可战旗一插,俘虏就是乖乖的聚集起来,温顺的象一群老绵羊心里的那点恐惧也就跑的干干净净,端着叉子大声吆喝,象放羊一样驱赶着俘虏到达指定位置,还真的有那么几分样子

要是按照周文远等人的意思,这些新附军俘虏如此之多,留着也是个潜在的祸患,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学一学当年的白起坑降卒,一股脑的都杀掉,省的以后有这样那样的麻烦还可以让天下人看一看赴死军的手段,以血腥震慑所有敌人

里里外外这可是好几万人呐,虽然早就清楚周文远的狠毒,可也没有想到竟然到了如此令人发指的地步

“不行,这些新附军以前是咱们的敌人不假,可现在已然归顺,就杀不得”李四说道:“若是悉数格杀,天下那么多为鞑子卖命的汉军,以后必然视新附军为生死大敌……”

以李四的个人威望,只要他否决了的事情,谁也办不成但周文远可不是丁乙、路涧之流的勇夫,心里的弯弯道道儿也不知道有多少明打明的杀,李四这一关肯定是通不过,只要人在赴死军手里,周文远就有许多法子把这几万人送人死路

用叉子顶着,把新近归降的俘虏遣到前面,让他们为赴死军开路,死多少算多少,反正也没有人心疼这样做,不仅可以最大限度的榨取这些俘虏的价值,还能抵消赴死军本身的伤亡,绝对是一举两得有百利而无一害的好事儿

说白了就是拿俘虏当炮灰使唤

多铎不也一直是这么做的嘛

李四还是微微摇头

这些俘虏战斗力确实是有,也不是不可以拿去当炮灰儿用,可那么做的话,肯定不能发挥出其全部价值,简直就是在浪费

真要是说和赴死军并肩战斗,如孔有德手下那点少的可怜的人马或许还可以考虑,因为他们策反了更多的新附军,已经不可能再走回头路,只有死死的捆绑在赴死军的战车上

可这些俘虏要是驱赶着上战场的话,会不会再次倒戈不敢说,心里肯定是有各种各样的想法大伙儿都是人,都是为了一条活路而挣命,又是新附过来,这么做如何能够稳住他们?

杀了不行,当炮灰也不行,抓了这么多俘虏过来还有什么用,总不会是抓回来一群祖宗供着的吧?

俘虏自然是有俘虏的作用,如此大战,放着俘虏不用,李四的脑袋就真的是有毛病了

可用法也有许多种,自然要选择最有实际效果的那种

“这一战已经到了见真章的时候,定要全歼鞑子生擒多铎”这一战敌我力量对比已经有了根本性的转变,只要不出什么大的纰漏,已是胜券在握,唯一追求的就是战果的大小了:“各营就地休整备战,马步营全力侦测,大小异动,立即报我”

“是!”

士气如虹

横扫中原之时,清军是何等的嚣张;合围扬州之时,多铎又是何等的狂妄,今日终于到了决战的时候,也该让鞑子尝尝铁桶合围的滋味儿了

“这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就是戳戳点点,也该咱们赴死军抖威风了”

“什么三十年,用得了那么久?从扬州过来这才几天?这就叫眼前报见的快”

在赴死军信心爆棚的时候,右翼淮扬军带指挥使史德威飞马而来,风一般奔驰而至

一纵身跳下马来,单膝跪在李四面前:“我家史督师在天之灵渴望今日已久,决战将至,淮扬军恳请首战,以

州之恨,以报我督师之仇,忠诚伯万勿拂我淮扬健儿]诚……”

李四仰首向天,仿佛是在极力寻找那一片属于史可法的云彩

自南都大战开始之日,史德威数次请求首战,都被李四驳回,心中热切可想而知

李四只是看着天,良久方才说道:“史公忠义足耀千秋,我等后辈莫不仰视今日史公余部血诚依旧,李四焉敢却之?决战之时,淮扬军为先锋……”

“谢忠诚伯成全”史德威也是条精壮威猛的汉子,闻得李四所言,眼里的热泪当时就流淌而下

“此一战,是为江南决战,有进无退,无论是你淮扬军还是我赴死军,若有迟疑不前者,军法处置”

史德威被李四激的胸中热血都要喷薄而出:“首战用我淮扬男儿,必亲擒多铎狗贼,以贼子颈血祭奠督师在天之灵……”

“速去准备”

史德威飞身上马,一骑绝尘而去

李四大做远眺状凝视远方,似乎是想起了与扬州同殉的史可法,眼中满是水光

若是老神棍在身边的话,又要怪声怪气的称赞忠诚伯的好演技了

是不是在演戏,也只有李四自己心中有数

在无数次煽情与利用之中,李四的心中多是精密计算和准确把握,早已练就一幅冰冷的铁石心肠可究竟还有多少真情是为了热血或者忠义而存在,就谁也不知道了

与此同时

南都保卫战已经到了最凶险的时候

要不是南都城墙的高大和坚固为世间之最,要不是城上火炮数量众多,清军早已攻克

即便是如此,嗷嗷怪叫的鞑子兵依旧是两度撕开防线冲上城墙,要不是杨廷麟和卢九德不顾一切的堵截,又有一百多名赴死军战士甩出铁黄瓜,不论敌我一通乱杀,这会的工夫清军早就上来了

卢九德披头散发双目如火,厉鬼一般不住嚎叫,本就尖锐的太监嗓音竟然象灌满了沙子似的暗哑,正疯狂的高喊:“还有人没有?再调些兵力上来……”

哪里还有什么兵力

清军以迅雷烈火之势击溃京营,确实让许多人都意想不到,城防也来不及做周密布置眼下清军倾尽全力的攻城,大有势在必得之势,如此紧急如此仓促,就算是民间抽调民夫丁壮,显然也是杯水车薪于事无补

巡街的快捕站班的衙役都调上了,就是监牢狱中是囚犯也被赶了上来,只要能够守得住城墙,除谋逆外皆是特赦

都成了这个样子,谁还肯留什么兵力,能上来的都上了

“鞑子又上来了”

随着一声变腔变调的高喊,又一拨清军大举攻至

和前几次一样,还是密集如雨的箭矢覆盖,也数不清几千几万支羽箭带着让人心悸的锐声,如乌云一般压了过来

好在大伙而都有了点经验,还知道倚仗地势躲闪,伤的人也不算太多即便是这些经验,也是许多人用生命换回来的

南都城墙多是用坚固的石块堆积,以糯米汁灌缝,从人身上流淌出来的鲜血根本就不得渗透只是在一双双大脚的踩踏之下,逐渐在低洼处汇集成一个个小小的血潭,然后慢慢凝固成软豆腐皮的半流体,再被匆忙奔走的脚步踩踏的稀烂……

角楼的门楣上插满了羽箭,怕有百十支之多……

此城一破,城中百十万人口皆有灭顶之忧,大明最后的抵抗核心将荡然无存也有许多百姓上来助战,虽不能直接上阵杀敌,终究可做些运送伤病担土递石之类的事情

城头上的神威铜炮击发频率已达极限,烫的不可经手……

这一次鞑子攻的分外猛烈,满洲辫子兵组成敢死队,**着膀子就往上冲

城防早已残破不堪,,四下冒风八方是险,杨廷麟和卢九德忙着拆了东墙补西墙的到处救火,还是被鞑子从西边攻了上来

“鞑子上来了!”惊恐之极的尖叫声中,满洲辫子兵跃上城头,亡命劈砍,身后更多的清军疯狂上涌

下头的辫子兵显然已经发现了这个缺口,如密集的蚁群一般密密麻麻,攀着云梯源源不绝的上来

清军阵中战鼓之声愈发急促,绵绵密密如敲打在众人心头,催促辫子兵继续突破

辫子兵也真是发了狂,忘却了生死,不要命的往上爬,只不过眨眼的功夫,就已经聚集起百十号之众,迅速拓展开来,在城头开辟出一大块地盘

“堵住,给我堵住,”卢九德披头散发形同恶鬼,一脸是血的高声尖叫